“不过是个卖身求荣的，爹还指望他？”不远处，一个少年站定在石头上，他的目光不屑于落在苏慕折身上，娇俏的鼻子上方缀着点点汗珠，看着不狼狈反倒清透。
苏父笑了一下，像是话家常地转身点了点少年的方向，“苏盛啊，你到底年轻，心气傲，这点还是你兄长放得下。”
说着，被称为苏盛的少年冷嗤一声，双手环于胸前，抬高下巴，用黑漆漆的眼珠子凝视着苏慕折。
“心气傲？不知你那个奴娘懂不懂傲气，听说你进宫，她可是高兴好几天呢，大概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吧，可惜……”
听见这话，苏慕折的脸冷下来，他看着眼前两个人，“国亡家落，你们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可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瞧那沈将军倒是赏识你，作为长兄，你也该替为父和你弟弟想一想吧？”
说着，苏父走上前，一手搭在苏慕折的肩头处，“瞧你这在人家面前懵懂无辜的样子，想来沈将军还不知道你真面目吧？”
苏慕折的肩头仿佛被一只千斤顶重重压住，带着胁迫与警告的意味，几乎要把他的皮肉拧成一团。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愿意在沈将军面前嚼舌根，便嚼吧。”
说完，苏慕折猛地挣脱开他的手心，眼神瞟向他们身后跑来的林越之身上。
苏父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声音。于是他敛去脸上的厌恶，拉了拉头上的斗笠，示意苏盛一起走。
“那马大概是这几日跑山多了，给我闹脾气呢，拴了好久。”林越之一边骂，一边擦头上的汗，他看了一眼走远的二人，又回头看苏慕折。
“他们来关心你的伤啦？”
苏慕折没回答，只点了点头。
“行了，别在太阳底下站着，暑气重。”
今日似乎是夏季最热的一天，进了营帐，虽有寒冰解暑，满桌美食，苏慕折也不大有胃口。
旁边的林越之捏着个鸡腿啃的正欢，看见苏慕折没动筷子，以为是在等沈天均。
“大概天均哥在忙事，他说了下来不用等，吃吧！”林越之从盘子里捏了另一个鸡腿放到苏慕折的盘子里。
“我只是有些没胃口，你说他在忙事，忙什么啊？”
林越之吐了一根软骨，嘴巴油光锃亮地，“好像是去了你们的旧宫吧，不是俘虏了你们的公主吗？”
公主？苏慕折避开林越之的视线，转脸思索着，凤观国一共只有一位公主，是上一代国主所生，也是现任国主的胞妹，赵璐。
这赵璐是凤观国出了名的狠毒，也有人说她完全是翻版其母，不过苏慕折并没有见过她，只知道她在凤观皇宫里从不踏足他殿。
苏慕折倒是听说过一件关于她的特别的事，还是宫女们乱嚼舌根时听去的，说是赵璐在自己的宫里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设施，看着像是刑具。
赵璐爱折磨人的事情早就传得天花乱坠，最有名的还是朝中的一个臣子的女儿得罪了她，好像后来被赵璐传唤后，就再也没出来，而那个臣子的家族也莫名中落了。
“哎，我跟你悄悄说啊，不过你可能也知道，天均哥还和她有过定亲呢。”林越之一边提防门口，一边悄悄地说。
这个事发生在苏慕折进宫前，所以他并不知晓。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段定亲终止了，看沈天均现在的样子倒不像被赵璐迷了心智的样子。那他找凤观的公主，是有什么目的呢？
旧宫。
短短时日里，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像是人去楼空，生得惨淡和空落。冰冷的砖上跪着一个女人，她的脚上拴着长而重的铁链，两个侍卫正控制着她的双臂。
沈天均站在殿内中央，公主座的前端，他的视线落在座后火红的凤凰花上，“美人池是什么？”
语毕，赵璐杂发下的眼睛猛然瞪成圆，她哆哆嗦嗦地抬头仰望着男人的背影，下巴久久合不上似的，干裂的嘴唇泛白。
“我、我不知道……”
沈天均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凤观国公主，“为什么人人提起美人池这么害怕？还有，萧卿到底在哪？”
不知道是哪个问题刺激到赵璐，激烈的重链声音砸在地板上，赵璐疯疯癫癫地喊着不知道，她整个人像卑微到尘埃里，徒劳地抓着沈天均的鞋尖。
“天均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天均看着地上装疯卖傻的女人，眼里慢慢浮现着一丝不耐，他记得很清楚，当年赵璐可是国主最疼爱的胞妹，这些东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她装疯卖傻的那个劲儿，看来现在只能有这一个办法了。沈天均抬眼看门口守着的常校尉，“把他带过来。”
“是。”
地上的赵璐迷茫地停止哭喊，她看见沈天均神情凝重，对自己没有半分感情，像是一座落在神庙里多年积灰的雕塑，冷漠又坚定。
常校尉快步到沈天均的营帐里，他掀开帐面，看见里头吃饭的二人。
也没说去哪，常校尉只反复一句，“别问了，沈将军请他过去的，你吃你的鸡腿！”
林越之满肚子的疑问被第二根鸡腿塞回去，旁边的苏慕折沉默地跟着走，脸上漾着淡淡的笑。
越是被常校尉打量，他就愈是笑得干净。
然而，苏慕折却在想，这条路是去皇宫的。听刚刚林越之的话，莫不是去见公主？
他的印证得到答案，当公主殿门打开，苏慕折却被拦在门槛之外，常校尉只让他站在那里就好。
“这是在干嘛呀？”林越之摸不着头脑，啃着鸡腿伸长胳膊往台阶上看，不过他什么也看不到。
“沈将军，人带到了。”常校尉到沈天均旁边低声道。
男人看了一眼常校尉，于是常校尉立刻俯身，一把掐住赵璐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在后面揪住她的头发，逼迫控制她的视线。
“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她被一路拖到门槛前，常校尉把她上半身支起来，让她的目光与台阶之下的苏慕折对视。
只是一眼，常校尉趁着赵璐的恐惧呐喊未发声前，就把人拖了回来，然后关上大门。
“砰！”赵璐被摔在地上，她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浑身冰冷发颤，宛如见了鬼。
“萧、萧……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