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美人池(1/1)

宋文录被席间揪出来,单独跪在帐篷里,面埋得低低的,双肩耸立,不仔细看还看不出颤抖。

早在苏慕折进帐篷的时候,宋文录就已经变了脸色。在听见沈天均找自己时,他心底立刻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莫不是苏慕折傍上的,偏偏是这儿的将军?联想今天苏慕折的嚣张,宋文录更是如此觉得。

完了,宋文录想,这下完了,苏慕折肯定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沈将军,坐这儿吧。”常校尉指了指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面还有撒了的酒渍未干,黑乎乎一块。

沈天均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收回来。常校尉只好默默退到林越之旁边,小声问:“咋了这是?”

林越之只让他看好戏,别多管闲事,不然也是要遭殃的。

“我听说你拾得个簪子。”沈天均看着脚边跪着的人,眼神顺着他因为姿势问题而露出来的脖子,上面是各种各样暧昧的印痕。

他眼神微微暗了几分,这样的功夫在凤观国后宫大致是练了不少吧?抬眼再看,那些角落里的男宠们个个尖脸大眼,无一不是五官艳丽者。

偏是这些皮相漂亮的,全都纳入宫里,做着一些让人作呕的勾当。沈天均忽而慢慢回头,看向苏慕折。

他也是在宫里争奇斗艳的一个么?

苏慕折的五官就像是画出来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那琉璃似的眸子像是深林里盛着残碎日光的水湖,随着蝶翼般的睫毛一眨,情绪便注入双眼,掀起淡淡的涟漪。

脆弱美丽,沈天均却想这样的人落在赵盏成手里,大概也是个日夜糟践的下场。

可那张脸却又是萧卿的模样,这种繁复杂乱的情绪上头,让沈天均的态度不耐烦起来。

旁边跟了沈天均好几年的常校尉一下子就察觉出来,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踹了一脚宋文录,“说话!”

宋文录低呼一声,倒在地上。他白着脸抬头看常校尉,“你踢我!”

“踢你怎么了?沈将军在问你话!”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看上那个苏慕折很久了吧?”宋文录自以为是地挑拨道,企图拉常校尉下水。

宋文录的确缺德,而且下手从不手软,可惜的是自以为是,大多的情况是他不确定的时候做出的不正确判断。

“你胡说什么!”

常校尉脸色一白,他知道沈天均对萧卿的执念,而苏慕折又与萧卿长得太像,即便不是同个人,沈天均也必然待他的情感与旁人不同。

果然,沈天均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把他嘴掌顺会说人话了,再拖进来问问。”

登时,所有人为之一怔,紧接着门口进来两个士兵,架起宋文录往外拖。

“放开我!放开我!常校尉!常校尉帮帮我!我胡说的,我刚刚胡说的!……”宋文录看到那个士兵手上缠着粗砺发灰的绳子,上面还沾着早就干了成斑的血。

他一下子就慌了,两腿奋力往外跺着,脸色涨红如猪肝。在路过林越之和苏慕折身旁时,像是抓着生机般,猛地拽上苏慕折的小腿。

“我……我……救救我……”宋文录嘶哑哭喊着,可当他抬头时,看到的却是苏慕折眼底浅浅的笑。

苏慕折的眸子由浅至深,他微微扬起的眉头带着淡淡的嘲弄,那种像是看见落水狗的眼神瞬间将宋文录震住。

“簪子很重要,你还我吧。”苏慕折轻声说着,连语气都是残忍的寡淡。

宋文录眼角慢慢掉出一滴眼泪,看着苏慕折的脸慢慢凝聚出恼羞成怒的恨意,“苏慕折,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匍匐在我脚下的狗!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听此,林越之哗然,沈天均背对的身影也微微侧动,“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死在美人池!你这个贱人!……”

士兵们拽着宋文录拖出帐篷外,苏慕折怔怔地看着脚下衣服的褶皱。

片刻,沈天均看见帐篷角落有几个人听见美人池三个字时明显瑟缩,眼神空洞里带着恐惧,他悄悄回头,看到苏慕折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没事吧,慕折哥?”林越之替他抚顺腿边褶皱的衣服。

苏慕折回过神,敛去眼底的一丝惊慌,点头说没事。

外面很快传来鞭子抽嘴的声音,一下一下,伴着宋文录的惨叫呜呼。帐篷里其他男宠也微微发抖,有些胆子小的还捂上了耳朵。

鞭子的咻咻声阵阵打进苏慕折心里,他默默攥紧拳头。宋文录,时至今日,这样的掌嘴也不及你当年手段的十分之一。

“簪子拿出来了,将军。”外头跑来挥鞭子的士兵,他的手上青筋浮起,显然是因为方才的用力。再看绳子,上面新增了一圈血液,湿漉漉的。

“将军要准备如何处置那个奴隶?”

沈将军沉思了会儿,他想到刚刚的美人池一词,转而回头看向苏慕折,这个词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听者都如此恐惧?

可如果能说的,苏慕折为什么从来没提过?他暗忖:这个宋文录绝对知道些内幕,现在还不能死。

“押起来,待议。”沈天均的这个决定,让旁边的常校尉都出乎意料,但他没说什么。

沈天均拿着簪子来到苏慕折面前,“拿好,小心再丢了。”

“多谢。”苏慕折浅笑一下,接过那个簪子。他眼眸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思量什么。

按照道理,这会儿就该上山回去了。但是苏慕折知道沈天均把人留下来,就是为了查美人池的事。

纵然其余人知道美人池的恐怖,眼下却只有宋文录才晓得其中真正的缘由,他绝对不能就这么上山了。

“别担心,我肯定送你回去。”林越之笑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以为苏慕折的皱眉是为了这个。

二人走出帐篷路经宋文录面前,对方的嘴巴都是血肉模糊的,可眼神却依旧狠厉地等着苏慕折。

“别看他,免得夜里做噩梦。”林越之想着绕开他。

“到底也是因为簪子的事,认识多年总归有情义,我看看他便罢。”苏慕折说这话时眼神冷血得可怕,只是嘴角仍然笑着的,林越之便认为他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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