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重的雨幕里，一辆车忽然横在沈竹音身前。
沈竹音眯起眼睛才看清驾驶位上的男人，他裹紧了被雨水完全打湿的外套，说：“闻总……你也来这里吃饭吗？”
这条街位置偏僻，只有沈竹音刚才所在的日料店是个休闲场所，闻弛出现在这里实在让人意外。
闻驰的手按在方向盘上，说：“路过。上车。”
“我身上湿了。”
沈竹音衣服湿透，往下淌水，鞋上还沾着泥，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坐闻驰的车。
“这里不允许停车，快上来。”
“好……”
闻驰的语气过于自然和坚定，以至于沈竹音坐上车后才想起他几天前和闻驰发生过的事情。
这也是个不太检点的alpha。
汽车已经启动，在暴雨中缓慢行驶。
沈竹音抓着安全带，几番纠结后开口：“把我放在前面的地铁站就可以。”
闻驰看了眼后视镜，发现有辆车一直尾随着他们。
雨天视线受阻，那辆车不死心地闯过红绿灯，跟至极近的位置。闻驰看清车上人的面容，好巧，是个见过的人。
闻驰调查沈竹音时见过那人的照片。
是傅朗一。
闻驰踩油门加速，毫不犹豫地驶过地铁站后说：“送你回家，你住哪里。”
沈竹音：“……”
沈竹音无奈说了个地址。
淋雨后，病症卷土重来。Omega蜷在座椅里，喉咙发苦头脑昏沉，仍旧想着缩起身子，尽量让自己占的位置少一点，不要把人家的车弄的更脏。
身边人开车时很安静，车厢里无人说话，沈竹音耳畔只剩下哗哗雨声和风声。
闻驰觉得副驾驶上坐了一个雪人，轻飘飘的，面孔苍白，好像一出太阳随时会消融掉。
他尽量开得平稳，看着副驾驶上的人一点一点熟睡过去。
而后，闻驰拨了个电话，压低嗓音道：“嗯，是我，帮我截住后面那辆车。”
“不用太客气，用个违反交通规则的由头把他关上几天。”
汽车停在一个古旧的小区里。
闻驰率先撑伞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Omega睡得沉静，头微微偏向一侧，浅色发丝遮住半边眼睫。
闻驰停顿几秒，方沉声说：“到了。”
沈竹音迷迷糊糊直起身，感觉搭在上身的东西往下滑，他下意识去拿，手指攥住一件宽大外套。
“谢谢。”把外套还给对方，沈竹音生硬道谢。
“走吧，我送你上楼。”
伞很大，足够遮挡两个人，但闻驰依然把伞往一边倾，张开手臂虚虚环住沈竹音肩头。
被alpha护在身下，沈竹音的呼吸都放轻了。脑中的血液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让他思考艰难。
沈竹音发现了，他和闻驰在一起时，心跳会不自觉加快。他没被alpha吸引过，对这种感觉很陌生，所以把心跳原因归为紧张和不安。
“抱歉。”闻驰开口，说，“上次我太冲动，弄疼你了吧。”
这还是他们首次提及上回荒唐的接吻。
“啊，没、没事啊，你不提我都忘了……”
沈竹音强装镇定，手指却下意识碰了下嘴角的细小伤痕。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沈竹音所住的楼道里。
闻驰收了伞，仍站在沈竹音身侧。
闻驰没有要走的意思，人家帮了自己一路，沈竹音不好意思就这样赶人走。
两人在楼道僵持一会儿。
沈竹音说：“要不要上去坐坐。”
“那麻烦你了，”闻驰像早有准备，立刻迈步往前，说“那好，那就走吧。”
沈竹音：“……哦。”
小区是十几年前建成的，甚至没有装电梯，沈竹音带着闻驰上到三楼，镇定地拿出钥匙开门。
一下、两下、三下。
钥匙始终没有插进锁孔。
“别紧张，”alpha的声音响在身后，闻驰倚着墙面，修长的身材衬得楼梯间很逼仄，他说，“你的信息素味道都变浓了。”
沈竹音那点小情绪被一戳即破。
咕噜咕噜往上冒出不服气的泡泡。
“胡说。”沈竹音红着脸否认，争气地拧开锁孔。
从没人说过，他闻到了沈竹音信息素的味道。
生理原因，沈竹音发情期短暂而平淡，靠抑制剂就能平稳度过。
仅有的几次，是在发情期里，沈竹音感知到了自己的信息素——淡淡地容在空气里，甜的，还带着酒精的辛烈。
闻驰的话一直在沈竹音脑海里打转。
洗过热水澡，雾气氤氲，沈竹音穿衣服时还特地停了停，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很平常，只有沐浴露的香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闻驰就说他身上全是信息素的味道。
说得他好像是一只不懂得收敛气息的小动物一样。
一定是闻驰胡说八道。
穿着睡衣走出卧室时，沈竹音看到闻驰还坐在客厅沙发上，很有素养地没有乱走动。
沈竹音发梢淌着水，弯腰时领口下滑，露出一片瓷白锁骨，他试探着问闻驰：“我给你倒杯水吧。”
递出水杯的手被攥住，沈竹音一愣，感觉到闻驰掌心粗糙，覆着薄茧。
闻驰蹙眉说：“你在发烧。”
沈竹音是在发烧，低烧，淋雨导致的病情反复，还没到要去医院的程度。
沈竹音：“我吃药就好了。现在雨小了一些，你可以走了……”
可闻驰仿佛听不懂对方的逐客令，他走进，将沈竹音搭在颈间的毛巾蒙到他头顶，慢慢擦沈竹音湿漉漉的头发。
“别动。”见沈竹音欲往后退，闻驰揽了下他后腰，问，“需要我给你吹头发？”
“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沈竹音慌忙进卧室拿吹风机。
他注意到闻驰也跟了进来，靠在墙边垂眸看他。
头顶的吊灯洒下雪白的光亮，闻驰的五官被灯光映得柔和许多，眼尾小痣颜色更深了，勾神夺魄。
沈竹音想，闻驰虽然跟他说了“抱歉，”但两人孤男寡男，也不应该是能独处在卧室的关系吧。
也许闻驰是在愧疚？
因为前几天吻了他还咬了他而过意不去，想赔礼道歉，所以在这里陪着他这个病人。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闻驰突然道：“刚才齐晋给你打电话，你不在我就接了，替你报了平安。”
“嗯，谢谢。”
沈竹音关上吹风机，失去嗡嗡声的室内乍然安静，他踟躇片刻，说：“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后半句沈竹音没有说出口，但他觉得闻驰肯定懂得他的意思。
沈竹音的住处很小，闻驰几乎走十几步就能从房子一边走到另一边，他善解人意地点头：“嗯，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沈竹音悄悄舒出一口气。
他上了床，被子直拉到下巴，露出圆而亮的杏眼，说：“你快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不过几分钟，Omega就陷入安稳睡眠。
Omega的头发很密很软，闻驰伸手拨弄几下，细密发丝陷入指缝里，海藻一样搔着皮肤。
闻驰洗澡上床，把沈竹音揽进怀里。
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