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1/1)

沈天均拗不过苏慕折,生了好大的气。进屋时,大家瞧见只有苏慕折进来,心里便知一二。

“我觉着,就按方才说的办,是个好法子。”苏慕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还是镇定地端起茶杯慢吞吞地饮了一口。

其余人互相对视几眼,还是沈立先开了口,“兴许,还是太冒险了。沈将军担心你,他甚少不顾大局,做了这么久的将军,权衡利弊自然也是有的。”

苏慕折放下茶杯,看了看他,有转而将目光移向旁人。大多还是劝诫的态度,也是为了沈天均说话。

“这回沈家人倒显得有几分良心,没拿去做把靶子。”躲在墙角看戏的郑利此刻也开口说话,他抱着剑,懒懒散散地靠着墙,眼里打量沈立他们。

“总之人手先准备着吧,若你们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我自然没有劝阻的理由。但倘若没有,如今备下需要的东西,到时也周全。”

苏慕折没有继续和他们争辩下去,似乎是方才和沈天均单聊得不太愉快,瞧着也疲惫。

阿詹倒是有眼色,瞧出苏慕折不想与人说话了,便上前道:“这村子里的祈福礼您上次还没看清楚吧?奴才带您去村里逛逛?”

“我也去。”郑利收了剑,从墙根处走出来。

苏慕折也没拒绝,便三人一行走出杨氏土屋。屋内的沈立与沈丹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一走出土屋,郑利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忍不住全数脱出,他绕到苏慕折左面,“不是我说,我虽看不得那帮沈家人,可这次他们的话,连我都觉得有道理。你一个人去对张廷恩,如此冒险,就为了……”

他的话没有说全,似有意止在此。

苏慕折斜睨他一眼,轻笑道:“我愿意如此冒险为你那心上人,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我……”

“这张廷恩怕死,稍加威逼利诱,或许能从他嘴里知晓许多萧卿的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支持我才对,怎么也和他们一样来劝我。”

村子里的鸣炮声四起,漫天飘下各色的彩带,气势恢宏如同国之大喜,这阵仗真把张廷恩当国主对待。

苏慕折瞧着满村的喜庆,该是也沾沾他们的高兴,但此时的他心情却沉重的很,无心观赏这村里的好风光。

“萧卿的事固然重要,可也非一定得你去冒险。”

“所以我叫了林越之一起。”苏慕折句句堵得郑利无话可辩驳,他也知晓苏慕折决定了的事,难再回头。

再看方才沈天均愤然离席的样子,连那人都未必劝得动苏慕折这性子。自己……就更难了。

二人沉默着,还未到祈福礼主堂前,就听见村子小巷传来惊呼的动静。苏慕折脚下一停,身边的阿詹不解,抬头看他。

“公子,怎么了?”

苏慕折站定了一会儿,炮声响了几回,可刚刚的惊呼声没再响起。倒是郑利,神色不自然道:“走吧,别横在这儿挡路。”

他说话的语气甚少如此催促,像是担心苏慕折在此站着听见什么。苏慕折很少敏觉,立刻反问道:“你也听见了,是不是?”

阿詹全然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二人神情,“什么啊?奴才什么也没听见啊!”

“走吧,这村子里的事少管!”郑利是个性子凉薄的,旁人与他毫无关系,怕就是死在他眼前,只要血不溅在他身上,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苏慕折想了想,心道这几天须得低调行事,为了大婚,便罢了。于是他刚抬脚,后边忽然一个人扑来,还正巧扑到了苏慕折的脚边。

“啊!”苏慕折被吓到惊呼一声,整个人差点摔进沙子里,幸亏旁边两个人扶着,他才没摔得太难看。

“没事吧?公子?”阿詹也被吓得心惊胆颤,连忙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苏慕折只觉得右脚崴了一下,动一动,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您是不是脚崴了?”阿詹立刻察觉,连忙蹲下身去看。

郑利扶稳苏慕折后,黑着脸转过身,只看见个姑娘倒在脚边,身上衣着暴露,皮肤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痕迹。

与此同时,从小巷子里跑出来一群侍卫装扮的人,领头的那个一眼看见苏慕折弓着腰,又瞧见那地上的女人拽着苏慕折的衣角。

“谁啊你?走路没长眼么!”郑利吼道,一脚踢开还扯着苏慕折衣角的那只手。

领头的侍卫立刻朝他们三人行了个礼,道:“是小的办事不周,惊扰了公子,公子脚没事吧?”

听见他毕恭毕敬的话语,苏慕折才转身去看是谁,哪知道此人是张廷恩身边的那位亲信,就是带着他和沈天均去见张廷恩的那位。

“是你,那这位是……”苏慕折低下头,看见那姑娘被一根绳子勒住嘴,抬眼脸上全是巴掌痕,泪水泡湿了两颊的绳子。

刚对视上,那姑娘可怜兮兮地求助眼神还未发作,就被那张廷恩的亲信一个眼神暗示,便有好几个侍卫上前将那姑娘拖走。

“没看错的话,那位是……”

“是。”对方直接打断苏慕折的话,没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夫人二字。

苏慕折想到今日她跳舞失误的事,莫不是因此遭罚,又跑出来被逮住。这姑娘徒徒挨了好多打,心知那张廷恩不是人,大概这失了面子的事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也没想到,竟在这村子里追逐起来,那姑娘分明想求救,才会如此大胆跑出来,可见平日里有多害怕那人。

苏慕折稳定心神,“既然是家事,我也不便多管,我的脚无大碍。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正盘算着不要和此人有纠缠时,那张廷恩的亲信便留住他们,“这样可不好,多少是我们的人害了公子腿脚受伤。若不请您给我们大人求求情,只怕此事小的要遭殃了。”

苏慕折表情凝固,而后又扯了个笑,“怎么会,你们大人最是疼惜你这样将才,我的腿脚不过小事,顶多是说两句,不会有其他的。”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公子心里当然不在意,那是公子宽宏大量。可我们大人也是个懂礼数的,大人看中与沈将军的交情,便是为了这份交情,恐怕也得重罚小的,还是请公子随小的在大人面前解释清楚吧。”

此人口齿伶俐,苏慕折在此事上确实处于不利的境地。倒也不是害怕张廷恩会私下里残害自己,只是那地方没有沈天均陪着,他心里总是不安。

“那这样吧,我让身边这位去叫沈将军过来接我回去,此事本因我而起,再麻烦你们送我回去,于我真是不好意思。”说着,苏慕折拍了拍郑利。

郑利不解,去张廷恩那里该是自己这样身手的人陪着才是。

然而苏慕折给他使了使眼色,郑利再是不解也只能答应。

那张廷恩的亲信笑了一下,让开一条道请苏慕折过去。

不让郑利去,是为了来日大婚之时,多一个知心有能力的帮着。而且郑利一瞧就是个有身手的,张廷恩这么多疑,必然会记得每个去过他府邸的人。

除此之外,阿詹是个腿瘸的,待到解释清楚这件事,也不方便背自己回去。叫沈天均来,合情合理。

苏慕折走这一路都在盘算,都在思虑可能发生的事。阿詹虽然是村里的人,却也听说过张廷恩的“美名”,早已哆嗦得厉害。

“公子,我害怕。”阿詹小声说道。

苏慕折收回疑思转头看他,然后垂下手轻轻握住他的掌心,“无事,咱们背后是沈将军,不至于命丧于此。记住,倘若他问你是我的谁,便说是远方表亲,别叫我公子,喊我慕折。”

“是。”阿詹听得认真,鼻尖全是细汗。

经过几番磕磕绊绊的路程,一行人终于回到张廷恩处,他似乎坐在院子里,不知在逗什么玩。夕阳西下,他的脸色更是惨白可怖。

阿詹瞧见了,心里立刻一哆嗦。

“张大人。”苏慕折一出现,让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有些讶异,身边的婢女扶他起来。

苏慕折这才看见他面前竟跪着两个光/裸的婢女,且有人正在她们的背上描刻什么。

“你怎么来了?哟,这腿脚原先见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张廷恩看了一眼那两个跪地的婢女,啧了一声,“你们几个是不是不长眼啊?贵客来了,还在这里招摇什么,滚下去!”

这张廷恩喜怒无常,最后三个字吼得在场的人心里都慌。

还是亲信上去认认真真禀报了此事,张廷恩叫人搬了张椅子出来,还贴心上了个鹅羽枕头给苏慕折垫着。

“有劳了。”苏慕折坐下,张廷恩一边听亲信说,一边脸色逐渐不悦。

阿詹躲在苏慕折背后,紧张地凝视着这一幕。

半晌,那张廷恩忽然发性,一脚踹在那亲信的心窝处,把人踹在地上吃了好几口泥。一院子的人因为他的动怒,全都慌忙跪下。

苏慕折连连站起来,“此事事发突然,并非这位侍卫过错。”

“你坐下,这崴了脚,本就难受,有什么坐下说。”张廷恩对苏慕折的态度倒是好,阿詹从背后扶着苏慕折的腰坐下。

苏慕折自己心口也慌张,不过他向来心事藏得紧,脸色也还算泰然自若。他深吸一口气,“这位侍卫也是怕张大人误会,才请我过来说明。他也知大人您看重与我们沈将军之间的交情,才如此老实地请我过来。”

听见这话,张廷恩的神情缓和一些。

“就是怕此事让沈将军觉着本官底下的人做事不利索,伤着了他的小郎君,惹得大家都不高兴,没想到小郎君如此宽宏。”

苏慕折勉强一笑,“沈将军也是讲理的人,了解来龙去脉很重要,他也看重与大人的交情。”

“如此甚好,这样,本官这儿有好药,等会叫人给你包两包回去好好养着,可别养不好错过本官过两日的大婚。”

说到这儿,苏慕折正好觉得是个机会,“若是因为腿伤,去了大人的大婚也不好,染了病气就不吉利了。”

张廷恩一愣,他倒是不在乎,这所谓的大喜之日,他都不知道过了几回,那些忌讳不忌讳的,早就没放在心上。

“公子细心,沈将军有你是好福气。”张廷恩笑道。

“方才瞧见你们院子里在做什么,那背上雕刻的像是什么纹。”苏慕折脸上懵懂地问道。

那张廷恩摆摆手,“是梅花纹,早些年本官遇到个贵人,贵人最喜梅花纹,因此本官总在这些下人们身上纹一个,当是家纹。”

梅花纹?苏慕折垂眸,也许,这又是个可以查的线索了。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