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折站在学堂门外，他紧紧盯着那张桌椅，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
忽然，苏慕折仿佛看见那天河边所想的人，他就站在树下，背对着自己，手上似乎在雕刻什么。
“你怎么了？”沈天均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
苏慕折瞬间回神，他抬眼看向沈天均，“我、我刚刚好像记起一个人了。”
“谁？”
问及此处，苏慕折又觉得自己说不出那个名字，只觉得对方很熟悉。
“你先坐下。”沈天均见他纠结，便让他坐到那张椅子上。
这一坐，苏慕折似乎整个灵魂瞬间穿越回过去。他瞳孔微微放大，看见眼前的景象忽然光如白昼。
紧接着，耳边传来读书的声音。苏慕折回头，看见一个小孩捧着书坐在阶梯上。
大门紧闭，这四角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小孩奶声奶气地读着书里的内容，小手跟着点在纸上。
外头传来嘻哈打闹的声音，小孩只是看了一眼门，两手便紧紧压住耳朵不听。直到墙角窸窸窣窣地传来声音，小孩眼睛一瞟。
苏慕折也站起身朝那处走去，两个人头对头地看着那个蠕动的墙根和草隙。
“汪！”一只棕色的小狗忽然冒出头来，水灵灵的眼珠子盯着小孩的脸。
外面似乎笑得更欢了，苏慕折看见小孩伸手去轻轻摸小狗的鼻子，似乎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温柔下来。
苏慕折轻轻笑了一下，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实在治愈。
哪知道，外面的笑忽然停止，那狗狗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眼神蓦然变得凶狠，像是被什么折痛了，张口咬在小孩的手上！
苏慕折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人，二话不说揪住那只躁狂的狗，一把拉出来后用力踹倒在地！
那狗本身不大，被那人连踹几下脑门后，便抽搐着不动了。
看着狗吐出来的鲜血，苏慕折白了半张脸，他立刻回头望去，却忽然被人用力摇了一下身躯，眼前的景象瞬间全部消失，化作黑夜。
“你真的没事吗？”
沈天均的话闯进苏慕折脑海里，他神色清明几许后，才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墙根的位置。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沈天均看见他失神的样子，刚刚苏慕折站起来走到这儿，任凭自己如何叫他，他也没反应。
苏慕折思虑了一会儿，才把刚刚自己看到的景象说出来。
“你没看清他的脸？”
“没有，但我觉得他是个很熟悉的人。”
沈天均盯着他有些神伤的模样，忽而想起外面的牌匾写着的是学堂，那么这儿肯定有人教书。
而前不久他才听那苏父说苏慕折每逢失忆，只要到教书先生那儿，不出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这么巧，苏慕折到这个地方开始，就频繁不对劲。
“关于你失忆的事，你爹说了一些，但不知可不可信。”沈天均顿了顿，看见苏慕折似乎很想知道的样子，便全盘托出。
听完沈天均说的那些话，苏慕折沉下心想，也许他口中的教书先生真的是那个人也说不定。如此，要想恢复记忆就必须找到他。
还有那张人皮，自己是看了那个才会失忆。
“我过些日子要离开这儿，去长越山调查萧卿的下落，也许去那儿还能找到人皮的答案。”
“沈将军，听我爹说你收留我乃是大恩，眼下，我还想麻烦您一件事。”
沈天均看了他一眼，“我想，去长越山，需要你的帮助。”
听此，苏慕折愣了几秒，随即展露笑颜，“多谢。”
男人没再说话，而是围着这个院子开始探查。苏慕折低下头，稍稍掩盖心里甜滋滋的高兴。
“我想，你失忆的答案都在这儿和那位教书先生身上了。”沈天均打开门，看见屋子里一共两张床，一张大的一张小的。
苏慕折跟着走进去，“这床还是小的。”
沈天均点点头，那张小床估计是后面置办的，放在整个屋子里都是格格不入的存在。他思考一会儿，便咂摸出味来。
这小床现在让苏慕折躺上去肯定是睡不了的，那就说明苏慕折的童年是在这样的地方过的。
想到这点，沈天均又抬头打量这间屋子。屋子不大，一眼就囊括了全部，屋顶是瓦片的设计，开了个小小的窗子，月光正好照在床边。
沈天均心想，大概小时候的苏慕折会对这簇银白的月光格外喜爱吧？
只是，这般简陋的地方，怎么会让苏家的长子住呢？即便学习，本家就在这儿，完全没有必要在学堂生活。
沈天均瞄到屋子另一角还有灶炉，墙壁已经熏得发黑，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了。再联系苏父与苏盛的态度，大约苏慕折的童年并不如意。
整间屋子，可能就只有那个书桌还算值钱玩意。沈天均走过去，看见上面横七竖八躺着白纸和笔。
那些读过的书就这么随意地放在地上，受了潮早就发黄。沈天均随便撩动几下桌上的纸，就有一只蜘蛛跑出来。
他回头看见苏慕折果真在研究那个白色的月光，蹲在那儿像个好奇的孩子，时不时拿手遮盖那月光投下的亮。
沈天均勾起嘴角，无奈摇摇头，伸手继续去翻桌上的东西。
“嗯？”他看见众多的白纸里，独有一张写了字。
听见动静的苏慕折小跑过来，“怎么了？”
沈天均紧紧捏着那张纸，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认真。苏慕折见他不说话，便看向那张纸。
上面写着三个字，“长越山。”
一时间，像是什么计划被人提前知道了那般，沈天均有一种自己现在在走的路是别人早就铺好的，那种不谋而合的诡异感让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关于那位教书先生，你能记得他多少东西？”
苏慕折摇摇头，他咬了咬嘴唇，“就刚刚那些，别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看来这趟长越山是非去不可了，沈天均想着，也许那儿有人皮的答案，萧卿的下落，苏慕折失忆的真相，还有关于美人池的真面目。
二人对这个屋子翻箱倒柜许久，只得了这么个有用的线索。
瞧沈天均似乎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苏慕折走过去伸手刚搭在他肩上，想安慰一把时，忽然看见自己的左手虎口处的伤疤。
几乎在一瞬间，苏慕折像是被电流穿过全身，他眼眸微微睁大，将手闪电般缩回。
“怎么了？”沈天均发现他脸色忽然白了几分。
“我、我是那个小孩？”
沈天均微微挑眉，“你是被咬的那个孩子？”
苏慕折一直以为，自己是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们。猛然间，他听见脑海里传来一段对话。
“把血喝了。”
“先生，我不想喝血，好腥好难闻……”
“听话，这对你身体好，你现在生病了，必须要喝血。”
苏慕折心脏猛然一颤，不知是刺激还是其他，他真的感觉嘴里好像有血腥味。
“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血？我喝过血？”苏慕折脸上也是匪夷所思的表情，他怔愣地看向沈天均。
凤观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崇尚鬼邪之术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因此当沈天均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立刻涌起一些不好的念头。
和血牵扯上关系，又是这等邪门的国家。沈天均很容易想到那些祭坛，奉献之类的东西。
“罢了，我们先离开这儿，回去商议去长越山的事，到那儿一切就能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