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蛇窟(1/1)

谢挽春是被腿上的伤疼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漆黑一片,目光所视之处并不宽敞,像是被成群的野兽刨出来的窟,找不到哪里有出路。四壁空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潮气,谢挽春身前生起了一堆小火,现如今只剩零星的火光苟延残喘,让他勉强识出现在的境遇。

谢挽春想起身查看,却不成大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向下一看大腿——处理完伤口的腿部上系着一个黑色布条,想来,应该是他没有清醒过来时盛渊做的。

盛渊知道他醒了,便抬起头来看他。

谢挽春不必看也知道那少年漆黑的眼睛在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盛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谢挽春咳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盛渊如是答道:“一处蛇窝,在山岩地壳之中,我们是被穷奇一掌扫下来的。”

谢挽春道:“我睡了多少时间?”

盛渊道:“约六个时辰。”

“这么久……”谢挽春勉强适应了四周的黑暗,他直起身体,发现腿上果然被好好包扎过,空气中还弥漫药香,谢挽春看向盛渊,道:

“你给我用了什么?”

语气极冷,冷得让说出这句话的谢挽春都不寒而栗,也不怪他有这种反应,要论起盛渊上辈子干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很难不让谢挽春产生怀疑。

盛渊规规矩矩道:“是蛇蜕。”又补充道:“美人蛇的。”

谢挽春道:“美人蛇?你还知道美人蛇?”

“幼时曾经看过一本奇文异志,上面曾记载过这种精怪。”

谢挽春不做回答,既然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他也就没心思再和盛渊谈天论地了。

谢挽春旁若无人似得躺在一边,不是真正的自在,而是多年累积的愁绪蜂拥而上,让他不想面对盛渊。这些情绪在狭窄的洞穴中被无限放大,谢挽春的识海里映现的都是盛渊将他一剑穿心时的情景。

“时越,只有金丹是不够的,我会将他的仙骨取下来助你飞升。”

“至于你,挫骨扬灰就是了”

回忆历历在目,被心魔折磨久了容易留下后遗症,每每回想起从前,仿佛他就在被抽筋扒皮,更何况幕后黑手就在眼前,他如何能做到不乱于心?

盛渊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正想往他这走来,却听见了一声低吼:“你别过来!就待在哪儿!”

谢挽春的反应着实惊到了盛渊,盛渊立马停在了原地,再也没动弹,只是找了一处离谢挽春挺远的地方坐下,一言不发。

盛渊就这么看着那处火光明亮里,他大师兄的脸被一星半点的光明笼罩,他只敢看一眼,掠过之后再不敢看。他恍然生出一种关于自己的奇怪的念头——是不是他真的是个扫把星?他生下来之后父母就吹灯拔蜡了,厉害程度堪比黑白无常索命鬼。自己在舅舅舅母的讽言冷语里长大,温情于他而言就是触之即死的毒药,上山后这点孩子念头才将将燃起,又被不待见他的师兄给一袖子挥灭了。

两人就这样在黑夜中谁也不理谁,两厢寂静。

谢挽春静坐片刻,精神倒好了很多,他静静待了一会,才觉察出了不对劲。

这蛇洞的血腥味太重了。

他一个人的出血量远远不至于造成满洞都是味道……谢挽春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盛渊面前。

盛渊看他走得艰难,本想伸手帮他一把,又记着刚才谢挽春的反应,只能在一旁看着谢挽春走来。

“把衣服掀开,我看看。”谢挽春道。

不久前看他在山桃树下似是伤的很重,如今他面色一派无虞,要不是这股血腥味,谢挽春倒真要以为这小子有多天赋异禀。

盛渊咳了一声,眼神不定:“不必了,师兄,方才已经上过药了。”

“你说那蛇蜕?那玩意儿要是能治好你,就早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盛渊笑了一下,“我其实……伤的不重,就是被那只神兽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流的血多半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被疯狗野兽咬过几次,情况差不多,师兄不必为我担心。”

这也是实话,盛渊打会吃饭起就被叫成天煞孤星索命鬼,一起生活的村人在路上见了他要绕道三分敬谢不敏,这算是好的,浮于表面的看不上起码胜过把他打包沉底浸猪笼,村人的忌惮总是有指向性地像盆凉水一样给他来一个劈头盖脸,相较之下,他宁愿路上相逢一些不识人世的野兽来拼杀,赢了,是挨打一顿,输了,也是挨打一顿。

谢挽春多少知道一点盛渊的往事,前世的他便觉得盛渊性子有些扭曲,奈何谢挽春当局者迷,否则也不会任由盛渊偏执到因为一个人而颠覆天道,为那个人争出一条活路,以他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以后不要笑着说这种话……是人都会疼。”谢挽春将灵力渡了过去,很快,识海里为数不多的灵力便被他耗尽了,他没去掀开盛渊的衣服,只是看他脸色好些之后便转身离开回到远处。

谢挽春道:“以及,我是你师兄,这次意外归根在我,我不会弃你不顾,但若是你日后不珍重自爱,就是把我拴在你腰带上也救不了你。”

“回去好好练剑吧。”

言毕,他便用掠世向上一举,借周遭灵力将蛇窟破开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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