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皇上给陶云景讲了个故事。
有一个小孩儿，母妃长得花容月貌、天仙之姿，只一眼便被微服出巡的皇上看中，带进宫做了妃子。
女子进宫时已经怀有身孕，但这依旧不妨碍皇上对她的宠爱，甚至每日都会抽出几个时辰陪她。这样一来，后宫自然不会太平。
有女人的地方从来都不会少了流言和诋毁，更何况是这深宫内院？
有传言说此女克夫，会害皇上英年早逝。有传言说此女是狐狸精变得，会吸光皇上的精气，还会害天启大乱，万万不能留。
总之，什么样的传言都有。
而这其中，传得最凶、也最致命的一条则是：这孩子不是皇上亲生的。
皇家血脉岂容混淆？于是便有老臣上谏，请求打掉这孩子。
然而哪怕顶着巨大的压力，皇上都不曾点头。
几个月后，小孩儿出生了，白白嫩嫩的，好看极了。但是无论谁看见了都是心下一惊，因为这孩子实在不像是皇上亲生的。
更可怕的是，这孩子出生时天有异象，红光一片，就像是鲜血浸透了整片天。
钦天监一算，小皇子竟是古书中说的天煞孤星之命。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但凡看在眼里的，尽是求不得，但凡进到心里的，皆是抓不住，最后一生孤苦，悲惨而死。
之后的事态更像是印证了钦天监的话一般。那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竟然疯了。
宫女进房间时，正巧看见那美得不可方物之人掐着熟睡中的小皇子，似乎是跟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再之后，举国皆知容妃疯了。
陶云景眨巴着眼睛，看着一脸“你猜我说的是谁”模样的皇上：“皇帝舅舅，你直接说这个小孩儿是永定王不就得了。”
不过这钦天监算得还真准，谢长留之后的命运可不就是那样。
皇上干咳一声：“没错。”
“阿柳是容妃给长留起的名字。其实也算不上名字，只是容妃每次看那孩子时，都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般，嘴里喊着阿柳。”
作为一个称职的观众，陶云景非常有自我修养，很适时地跟皇上互动：“原来是这样。”
“为了阿柳着想，父皇将他抱到了景和宫，说起来，他算是跟朕以及你娘亲一块长大的。”
陶云景摸鼻。所以呢？怎么着，难不成让他也叫谢长留舅舅啊？做梦去吧！
好在皇上并没有打算纠正他称呼的问题。
“神奇的是，小皇子不在身边，容妃的病竟然慢慢好了起来。于是父皇便将阿柳又放回了容妃身边，而后带着母后和朕出宫南巡。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好，母子团聚，承欢膝下。”
说着说着，皇上似乎也回到了过往。
“几个月后的宫宴上，朕碰见了许久未见的阿柳。他十分消瘦，曾经的婴儿肥不见了，也不笑了，神色阴沉，整个人都变了，完全没了孩童模样，竟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就连向来镇定的父皇都被吓到了。”
当天晚上，老皇上带谢长留去了景和宫。询问之下才知道，容妃的病根本没有好，整日对谢长留非打即骂。看着那满身的淤青和伤痕，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触目惊心。
谢长留扑在皇上怀里，哭着说：“父皇，我可以继续跟着皇后娘娘吗？我很乖的，可以每天只吃一顿饭，也可以赤着脚站在瓷器碎片上，让我留在景和宫好吗？”
皇上抱着谢长留，终是点了头。
看着怀中重新扬起嘴角的孩子，皇上长叹一口气，将谢长留放到床榻上，只身去了平乐宫。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之后，容妃被废，长乐宫也成了冷宫一座。但谢长留却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孩子。
看着有些呆愣的陶云景，皇上站在他面前：“当天夜里，母后将朕和阿柳安排在了一间房。你知道阿柳对朕说了什么吗？”
不等陶云景开口，皇上就说了。
“他笑着对朕说：皇兄，你知道吗？其实母妃每次打我都是有技巧的，只会疼，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青紫色的伤疤，以及脚上的血泡，都是我拿瓷器碎片和匕首，一下、一下割出来的。”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得下多大的狠心才会在自己身上做出这种事？又得是糟了多少罪才会笑着说出这番话？
陶云景不敢想象那时的谢长留有多无助、多绝望。父皇不在宫中，母妃身份尊贵，周围又全是虎视眈眈、恨不得他赶紧死，省得跟自己儿子争皇位的豺狼虎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陶云景心情有些复杂。
书中只说了谢长留的嚣张跋扈、手段残忍，对于他的过去却只字未提。就像，他天生就是个仗着身份十恶不赦、为非作歹的人一般。
彼时，谢长留这个名字只是个书中的人物。读者爱也好、恨也罢，终归是跳跃在文字上的一段话。可对于现在的陶云景来说，谢长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也会疼的人。
皇上拍着陶云景的肩膀：“都说皇家无亲情，但阿柳其实算是朕拉扯长大的。如兄如父，朕是真的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疼得。”
陶云景继续眨巴着眼睛。他怎么有种老父亲在嫁女儿的错觉？
皇上拍着他的肩膀：“阿景。”
因着这一拍，陶云景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我在。”
嚯，这是练过降龙十八掌吧，简直疼死个人！
“这么多年来，朕从未见过他亲近任何人，除了你。”
陶云景：“……”
what？您老人家搞错了吧。这话跟你儿子说去啊，他才是你弟弟的白月光朱砂痣，梦中光着屁股跳脱衣舞的小情人。你要是把你儿子扒光了送他床上，奉献出小雏菊让他操一操，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看着陶云景脖颈上不经意露出的一角玉牌，皇上道：“他不相信任何人，但他信你。”
闻言，陶云景一愣。
相信他吗？
门外传来谢长留的声音：“小阿景，本王回来了，有没有想本王？”
陶云景嘴角抽搐。这货之所以对他特别，纯粹是因为觉得他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