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1/1)

苏慕折顺着沈立的台阶下,他拍拍手上的糕渣子,灌了几口茶,“沈立说的真好,这风筝就该是在天上飞时才好看。合力做了这样一件好物,自然该是称赞,更何况,是做给我的。”

苏慕折说着,朝沈天均摊开手心。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二人,沈天均与他对视,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半晌,沈天均将那只风筝交到他手里。

苏慕折拿着风筝站起来,然后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大家看,他从风筝侧面露出两只眼睛。风筝上没有图案,素得很。

他笑道:“若是有些好看的图在上面,怕是更喜欢。”

郑利嗤之以鼻,两手环抱在胸口。林越之朝他得意地吐舌头做鬼脸,还用嘴型说他喜欢。

“我可记得越之说的话,等出去了,大伙可要放一把风筝。”苏慕折说着,便将风筝收好,脸上的表情带着浅浅的笑。

气氛似乎缓和很多,好像吵架一事随着这个风筝真的消散了。可只有沈天均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在悄悄消失和变化。

席间的苏慕折依旧笑着与林越之搭话,偶尔常校尉开口几句也能逗得他开怀,郑利始终臭着一张脸暗自讽刺着眼前的沈家人,唐刃也会帮腔几句,搅得整个后院的人声不断,很是热闹。

这一切落在沈天均的眼里,就像是一幅幅描摹好的画,意切,情不真。

苏慕折由头到尾都噙着笑意,似乎从前的他又回来了。沈天均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视线里也只停留着苏慕折一个人的脸。

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捞到一把沙,而这把沙正在从指缝间流走。

那场关于风筝的茶会结束后,似乎一切回归正轨,但又仿佛回到一开始的起点,苏慕折与沈家人那边的感情生疏又违和。

沈天均一直想办法约苏慕折私下独处交谈,但无论是苏慕折的态度,还是频频出现在他身边的郑利,都在无时无刻地打乱着沈天均的邀请。

时光流逝,最后一日的苏慕折找到唐刃,跟他说当初一起掉下来的人里还有一个失踪了,叫郑老头。

苏慕折给他仔细描绘了郑老头的长相,后来唐刃告诉他那人刚摔下来的时候就摔成泥了,早就给小镇的人给埋了,不过他身上带的一些遗物特殊,唐刃如数带了回来。

一个木牌,上面镶嵌着拇指大小的绿宝石,上面刻着一个字:恩。苏慕折一下子想到红提村里郑利曾说过要找的人,叫张廷恩。

也许这样被郑老头藏着掖着的牌子,说不定与此人有什么联系。

于是苏慕折当时留下了这块牌子。

三天之后,唐刃兑现诺言,重新开启地面,将他们放了出去。他们是从一开始掉落的那个壁洞里离开地底的,沿着洞穴往里走,在尽头修好了梯子。

彼时,外面正值黑夜,月亮如银盘似的高悬在天上。晚风盛着白日的余温淡淡卷来,吹动着苏慕折身后的发尾。

地面一条巨大的裂缝,还没关闭。月光从缝隙钻了进去,照耀着地底。人们有些躁动,这几日拢共开了三回,这是很少见的。

苏慕折低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回眸看向唐刃,“你可别忘了。”

唐刃笑了一下,双肩耸道:“自然,但我有个条件,等你做完所有事,必须回我这儿。”

这是临时加的条件,苏慕折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身边几个人嗅到怪异的气息,沈立和常校尉都同时看向沈天均,这个条件已经预设的立场,不论之后苏慕折跟说沈天均是什么关系,唐刃心里都不会待见沈天均。

同时,唐刃也想让苏慕折有归处可去。

“好。”苏慕折答应了,沈天均的眼神一下子动了。

一旁的林越之也感觉不对劲,明明那日风筝之后,大家回到有说有笑的时候,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慕折像是与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任凭别人如何努力,也打不破。

唐刃早早就让祭种们准备了马车还有路上的补给,在村口已经等着了。事不宜迟,也该出发了。

红姑娘新做了一些酥油饼分成几份,其中最热的那份塞到了苏慕折手上,她看起来有些不舍,眼神一直在打量苏慕折上下。

他们一起走到村口,红姑娘挽着苏慕折的手小声地跟他说:“你不要怪唐刃,他的确做错了很多事。听说你把长越山烧了,他很高兴。这意味着,比起我们,你面对百绫要勇敢太多。”

“世间之事,并非总都泾渭分明,对错了然。”苏慕折淡然说着,但,有些东西就是刺,长在心里就会生根发芽,拔了也只是徒留一个坑印,而非凭空消失。

苏慕折自然不会去恨谁,也不会去怨谁。但与之换来的,是很难再有什么能够打动他,触动他。

曾经,他也为沈天均那些温柔的细节稍稍动心过,被常校尉林越之等人偏袒维护时,心里也总是暖暖的。

他以为,也许可以尝试着将这些人当成归处,稍微依赖。

但现实告诉他,也许多年以后这些人也会变成唐刃红姑娘那样,对自己心怀愧疚但未必从一而终地捧着真心。

经历这么多回,苏慕折以为自己习惯了。可是燕云那夜他还是有些崩溃,以至于不告而别。

那天再次见到沈天均,苏慕折惊奇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平静,甚至没有太大的波澜。也对,他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如此。

“马车没有问题。”常校尉和林越之等人仔细检查了几遍马车后说道。

红姑娘从苏慕折的胳膊里抽|出手来,柔声道:“好了,路上保重,早日寻得你所有的记忆。彼时,回来看看唐刃和我。”

唐刃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苏慕折点点头,眼神越过红姑娘看他,他只是摆摆手,叫苏慕折快走。

身后是搬行李的声音,沈天均靠在窗栏变,看着苏慕折的背影,他身上外层笼罩着淡淡的月色光辉,朦胧得像是梦里所见之景。

眼前这红姑娘与唐刃算是除了苏家人以外,对苏慕折还不错的人了吧。至少在他的过去,他们曾真正赋予苏慕折快乐。

所以沈天均感觉得到苏慕折是有些不舍的,感觉到他临别时的悲意。尽管这两个人都曾对苏慕折有过背叛和伤害。

所以沈天均一直觉得,苏慕折虽然心冷血冷,可是很多时候,并不像外人或者他自己看来得那么冷,

苏慕折是有温度的。

没有寒暄几句,苏慕折便转身朝马车群走去,沈天均从斜靠的姿势站直,他眼里隐隐闪着期待,身边这辆马车现在还没有别人坐。

但是苏慕折只是扫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眼里的意思,便侧身上了郑利正在绑绳的马车上。

沈天均的表情显然一愣,他转过头,苏慕折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野里,而正在绑绳的郑利则意味深长地勾着嘴角看他,有炫耀之意。

瞧见这一幕的沈立心里算是明白了,看来那天席间的嬉笑真是表面恭维,苏慕折不见得真的放下了。

沈天均有些怅然若失,他慢慢转过脸,垂下眼眸。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口哨,是唐刃。

“得了哦,不管你做什么,苏慕折肯定不会再给你好脸色看,沈大将军要是受不了了,可以赶紧和他分开,把人送回来给我。”唐刃贱兮兮地说道,被红姑娘捅了一下肚子。

接着,红姑娘朝他走来,瞧沈天均作为一个将军,那日被唐刃耍了,被郑利冷嘲热讽,如今还要被唐刃再言辞讽刺几句,都没有发火。

看得出来,他将这些照单全收,心里估摸只想着如何让苏慕折原谅自己。

鉴于红姑娘看到的苏慕折对他的特别,红姑娘还是选择帮衬这个将军一把。于是她走过去与他低声解释。

“你知道,慕折现在最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吗?”

“记忆?”沈天均哑然道。

“记忆是为了什么?”

沈天均平日里排兵布阵,分析事情时脑子倒转得很快,被问及感情方面的疑惑时,却愣是半天一个字答不上来。

“他在乎自己是谁,在乎有没有人真的在乎过他。从祭种到现在,苏家人,百绫,我们,还有你们,真的有人在意过他是谁,在意过他曾经是谁吗?”

红姑娘说话很温柔,可是句句铿锵有力,重重地砸在了沈天均的心上。他才明白,去做风筝也好,想着法子哄他开心也罢,这些手段伎俩在苏慕折眼里该是多幼稚的行为。

别说让他开心了,也许连真正看一眼,也未必真心,不论这风筝是他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

如今出来了,苏慕折将风筝包好放在车里,只字不提,也算是印证了他的态度。

沈天均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朝红姑娘轻轻勾了一下嘴角,点头致意:“多谢红姑娘提点。”

红姑娘笑了一下,“下次回来的时候,一起来看我们吧,我会做好酥油饼等你们的。”

说完,沈天均也转身上车。

马车们摇摇晃晃地启程了,苏慕折掀开窗帘将头探出去,村口的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红姑娘振臂送他们离开。

苏慕折看着他们二人,唐刃双手环胸,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表情。

马车疾驰而去,身影也越来越远,苏慕折被风沙迷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只觉得眼睛发疼,红姑娘小小的身影还在蹦跳,唐刃一如既往站着不动。

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苏慕折心底有些发酸,他想到几年前离开长越山时,那时候是与他们二人关系僵持的阶段。年少的苏慕折觉得这辈子不见最好,见了也是敌人。

没想到时隔这些年,恢复了记忆,再重新回头看,只觉得他们或被百绫控制威胁,或被苦于百绫权压之下。

也不知是身边人本就不多了,还是哪怕曾捧过真心的人原就很少。等恢复了关于他们的记忆时,苏慕折竟觉得有种奇妙的重逢感。

视野越来也越模糊,苏慕折坐回马车里,出神地扣着指甲,那种浓浓的失落感包裹着他。也许,再也没有人能和他们两个一样,哪怕一秒,一时,一刻的真心也好,他再是等不到有人真正在乎自己了。

苏慕折闭上眼,将身体懈怠地靠在窗栏处,郑利在外面驾车,“我是没想到,你竟来我车上了。”

“一路上都是你做车夫,我都坐习惯了。”苏慕折闭着眼说道。

外头有些置气道:“你也知道啊?拿我当苦力可是顺手?”

“顺手得很,否则我也不会绕个大圈来你这儿。加上你这车肯定空,没人肯坐,我可得来捧捧场。”

被噎得无话可说的郑利只能快马加鞭。

苏慕折睁开眼,笑了笑,掀开前面的帘子探出隔个头,“怎么?生气了?”

郑利鼻间冷哼一声,不说话。

见此,苏慕折哎呀一声缩回去,“那我就心情畅快不少了。”

“你!……”外面的人话没说完,就被帘子打在脸上。郑利咬牙切齿,本是开开心心找他说话,偏偏这人就是要惹得自己动气!

郑利捻着绳子,心里也只能暗骂自己,干嘛找他说话,白白又被人家占了口舌便宜。

二人打闹这一番全然落在隔壁马车里沈天均的眼里,他的马车与苏慕折的马车齐驱,刚刚透过窗帘掀开的一角,他看见了苏慕折一系列的动静。

不过马车疾驰,沙砾蹄声太大遮掩了他们的交谈。

林业之和常校尉一起赶车,也看见了这一幕,林越之率先开口:“我怎么觉着慕折哥跟郑利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倒是不怎么爱搭理咱了,还上了他的马车。”

“别胡说八道了啊,你这叫自己怀疑自己。”常校尉拍了拍他的脑袋。

可是常校尉心里还能不清楚吗?他能表现得云淡风轻,可林越之能吗?上次郑利的事让林越之都发疯似地揍了自己人。

虽然林越之本性善良单纯,可也容易让情绪操控。一有点不高兴就表露在外,还非要个说法。

所以常校尉才说点表面话安慰他。

林越之将信将疑,“那他怎么不来咱这儿?”

“你傻呀?咱们要赶路,你我两个肯定得跟着沈将军吧?车上的人多了,马儿能跑得快?再者你也看到了,这郑利只有他治得住,在那里看好那个人,不也算两全其美吗?”

被常校尉忽悠一通的林越之呆滞地点点头,然后自信满满地握拳道:“是哦!常校尉你说得很有道理哎!”

常校尉慈祥地摸摸他的脑袋,“对啊,人家一番苦心,你就不要猜忌这个猜忌那个了,不然多伤人心?”

“嗯,也是,是我看得狭隘了。”林越之对常校尉的忽悠深信不疑。

而车里的人心情却算不上好,沈天均可不是林越之那么好骗。他看见苏慕折圆圆的后脑勺摇晃着开心的氛围,像是很乐意逗弄郑利。

不知道自己没参与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二人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沈天均自然知道苏慕折不会喜欢郑利,可瞧着苏慕折那个调笑的样子,他只觉得刺眼极了。

除此之外,在地底的时候他还特意抓了林越之来房里,把他见到的听说的那二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自己。

由此他也知道了第一个驿站的事。

这是有一天守夜时,林越之跟郑利起了嘴皮子上的争执,二人像是争宠似得列举苏慕折待他们的好。

郑利就是说了这件事。

关于杀了人,但又救了人的一件极具矛盾的事便烙在了沈天均的脑海里,原来他也会主动杀人,只为了救人。

尤其听到他用石子割破自己手腕的事,沈天均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堵。他们不知道,苏慕折在残害自己这件事上丝毫不明白心疼二字如何写。

沈天均知道他残害自己信手拈来,当初第一次听说他石子割腕的时候,他的震撼不亚于任何一个人,也被这样疯狂发狠的苏慕折瞬间吸引。

他想,连自己都如此,郑利的心思恐怕也早都变质了。

明明知道苏慕折不会喜欢他,可是沈天均就是忍不住心底的那股烦躁。是苏慕折愿意主动去惹得郑利吃瘪,主动把郑利惹得发脾气。

只是逗乐寻开心,可是沈天均却很不爽于这份莫名其妙的主动。他甚至觉得,这样主动主动着,两个人万一哪天真看对眼……

想着想着,沈天均的脑海里竟浮现起他们和和美美的样子。被自己想象气到的沈天均忽然用力跺脚泄气,整个马车为之发出闷响。

外面驾车驯马的常校尉和林越之吓了一跳,林越之掀开帘子,无辜问道:“天均哥,你怎么了?”

沈天均闭着眼睛没有回答,林越之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觉得其胸口上下浮动很大,好像在憋着一股气忍耐什么。

常校尉赶紧放下帘子,朝林越之使眼色。

两个人再不敢说话,马车在黑暗的黄土地里飞奔,除却沈天均马车里的阴郁,苏慕折和沈立兄妹的马车都是开开心心的。

次日,他们穿越了一夜的奔袭,来到了真正的荒土沙漠。一眼望不到底的尘土沟壑,沙尘飞扬。

下了马车,苏慕折展开地图,他们已经离红提村很近了。在红提村前有剩下的最后一个驿站补给,大多数去红提村的人都会在那里歇脚。

“我听闻红提村入口难进,也许我们可以问问驿站老板。”几人围着地图研究,苏慕折率先指着红提村说道。

林越之抬起眼眸,自豪道:“慕折哥,这就不用外人了,咱们啊,有个人知晓。”

苏慕折看向林越之,没问谁,但他的眼神已经扫到了这趟路程里最不该来到两个人身上,沈立沈丹。

据苏慕折所知,这两个人少习武,没有继承到沈家家父的武力,反倒是一个体弱多病,另一个年级尚轻只喜欢吃喝玩乐。

按照正常的逻辑,这两个人前来是没有任何实质性帮助的。除非他们掌握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线索或技能。

果然,林越之便主动托盘:“沈立哥的母亲是红提村人,他小时候还回去过呢!”

听此,苏慕折有些惊讶。没想到渊源这么深,“既然如此,能记得真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不用去驿站老板那儿,省了事多一份安全。二来沈立毕竟是沈家人,沈天均在这里,他应该不能够害大伙。

想到这儿,苏慕折总算舒一口气。

沈立也淡然笑道:“我很是记得,大家放心交给我。红提村入口百年不变,但我们还是要等待时机。”

“什么意思?”苏慕折道。

“红提村的入口不在这儿。”沈立点了点地面的黄土,众人有些疑惑。

“那在哪?”林越之瞧他神秘兮兮,忍不住揽住他的手臂,“哎哟沈立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沈立笑了笑,“咱得到驿站那个位置去,才能给大家看明白。”

“啥,那咱们还得去驿站?”越之啊了一声,皱着小脸苦哈哈地说。

沈立点点头,“这个驿站是制高点,唯独这儿才能看见红提村的入口,咱们还得在那里重新画一副地图。”

进入真正的荒土黄沙之后,行动的速度显然慢了下来。一方面头顶的烈阳整日高悬于天,将人与马儿的精神都抽去大半;另一方面,脚下沙土稀松,马蹄无法像其他路途那样奔袭。

于是,车队走了许久都总觉得还在原地打转,并且耗费心神。

崎岖不平的土坡翻了一个又一个,风稍稍飞起,地面的尘埃便如同发散的蒲公英,漫天飞舞。黄色与天际的蓝色似乎永不相接,衬得眼前的路途更是延绵不绝。

林越之靠在门栏处蔫蔫地看着远方,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沿着脸庞汇聚在下巴处,半落不落。再看常校尉,他握着马绳的手被晒黑了好几度,发红发亮的。

“这都走了几天了?怎么那驿站还没到?看来看去都是这些沙子,别的没有,我胃里都装了好几斤黄土了。”林越之抹掉下巴的汗珠,有些不耐烦。

常校尉扯下自己的袖子,“你看,我这皮肤颜色分界的。啧,这太阳啊,从早晒到晚,沙子也晃眼睛,估摸那驿站也快到了吧。”

林越之呼了一口气,拔掉水袋塞子往自己喉咙里灌了几口所剩不多的凉水,“这话你前两天就说了,快到了快到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水都要没了,咱能在这儿晒成个人干了!”

“那也没办法,按着地图上走的,路上又不是没确认过方向,这驿站迟迟不出现,咱也只能继续走……”常校尉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变弱。

林越之也挑起眉头,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出现喜意,“这、这应该就是那个驿站了吧!”他大喊道,欣喜若狂地直起上半身眺望。

远处,一个小小的屋子在土坡上,外面似乎拴着几匹牲畜,瞧着是有人住的痕迹。荒郊野岭,只有那个小屋子最是突出。

林越之朝身边身后的其他马车喊道,说是驿站到了。

半死不活的车队终于有了点生气,马儿也似是感知到什么,走得仿佛比前几日更勤快一些。他们翻过一个小土坡,往上爬至这个小屋前。

这座小屋远看小,近看还是要比想象中的规模宽敞些。外面搭了防晒的薄纱,侧边栓着马匹以及骆驼。

听见车队的声音,小屋的主人立刻从里面走出来,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长袍,头上围着纱巾,蒙住了口鼻,腰间挂着一个葫芦。

众人下车,那男人很警惕地站在原地没有动。苏慕折打量着这个所谓的驿站,与普通驿站不同,这个驿站看起来并不欢迎来客,至少,瞧这老板丝毫不热情的样子,也能明白他不赚这份钱。

可是地图显示这是驿站,苏慕折走上前,温声道:“这位老板,我们是沿途经过的旅人,在这块黄土上打转几天了,看见这里有小屋,所以过来问问路,没有别的意思。”

语毕,那男人只露出两只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眼前这帮人,他看了一眼与自己搭话的人,说话温和瞧着也颇具善意,瞧着像是好人。

再看他身后的几位,几个男人与一个小姑娘。其中两个很高的男人脸色都不算好看,旁边的少年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揽在怀里,剩下与小姑娘站得最近的男人倒显得书生气十足。

怪异的一队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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