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祈福礼(1/1)

小木盆上飘着几片绿叶,随着伸入的一双手,于水面浮浮沉沉。苏慕折闭着眼睛擦拭脸颊,身边的两个人安静极了,似乎察觉到苏慕折周身散发的气鼓鼓的气场。

阿詹瞄了一眼沈天均,看见沈天均嘴角含笑,便放宽心地道:“村里最近在举办祈福礼,公子来得巧,也能一同沐浴荣光呢。”

听这话,苏慕折睁开眼,“其他人呢?”

“都起来了,这几日都在发祈福礼的香囊,奴才方才与他们说了,便都去了,只有一个拉着脸,似乎总是不高兴的样子。”

拉着脸总不高兴的,苏慕折心中自然了然是谁。可还没等苏慕折想着怎么接话时,阿詹又开口了,“噢,这会儿他人在外面呢,奴才怎么叫他,他都不进来,公子是不是和这位朋友吵架了?”

“他在外面?”苏慕折挑眉,转头去看虚掩着的门。

沈天均将手上擦拭的帕子不轻不重地扔在桌面上,然后温和地对苏慕折道:“你在这儿坐着吧,我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苏慕折有些不放心地看他一眼,嘱咐道:“只一点,别再像上回那样,打得狼狈,我可不会再给你上药了。”

听此,沈天均起身时,似是有意无意地俯身从苏慕折耳边起来,然后低声应了句:“知道。”

沈天均实在太过明显,眼里装满了苏慕折三个字,连阿詹都确定了他们二人关系铁定不一般,只是想到昨天问及时苏慕折反应这么大,怕不是不仅仅是害羞。

想着,阿詹便对沈天均留有保留态度。

“阿詹,方才你说祈福礼是什么?”苏慕折仔细擦拭着手指,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阿詹立刻回过神,老老实实地给苏慕折说这祈福礼的典故。

原是这祈福礼是红提村每年要举报的,意在平安求神降雨。后来办了多年,许多人不仅仅满足于降雨,加之这横穿的河流几年没断过,大家便将意图更多地转向私欲。

“有点私心无可厚非,再者既然是祈福礼,自然是求个心安罢了,你为何越说越激动?”苏慕折被他手舞足蹈的描述吸引了全部目光,连手上的水凉了都未察觉。

“因为祈福礼百求必应。”阿詹此话一出,苏慕折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什么意思?百求必应?”

原来,一开始所谓求雨,不过是求的河水莫断流。这几年越发富足,尤其是前两年来红提村的村外人越来越多,村民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干系的。

可是后来,不知怎的,传出一家流言,说是去求张廷恩大人,他是能通灵河神。一个人说灵便罢,眼看着求婚姻求钱财的人个个都因为张廷恩达到目的了,于是这些年祈福礼也变了味儿。

从前祈福礼只摆在河岸,乞求的是河里的河神。如今摆在村里,供奉的反倒是张廷恩。

“停,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苏慕折打断阿詹的话。

要说求钱求婚姻,其实是个有身份的都可以帮忙办到,无非是手上的钱与权到位,便可成为人们心目中那所谓的神。

可是,就如阿詹所言,祈福礼最重要的环节除了显灵以外,便是供奉。张廷恩有钱有权,他要村民供奉什么呢?总该不是那些鸡鸭鱼鹅吧?

“你们供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苏慕折问。

阿詹立刻警觉起来,他的眼睛扫了扫附近,似乎在小心翼翼地防备周围,他搬着小凳子往苏慕折身前靠,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

“以前在河岸是些鸡鸭鱼鹅,等供奉完了便也回村一同分食。如今祈福礼亦是如此,但是奴才发现不对劲了。”

苏慕折眨了眨眼睛,看见虚掩的门被打开,阿詹便立刻住嘴不说话。

进来的是沈天均和郑利,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沈天均倒是神清气爽一些,可眉宇间稍有不快。

他一屁股坐到苏慕折旁边,端起阿詹倒好的茶温吞喝了几口。

而郑利先是站在几步开外,眼睛扫了一遍这间土屋,然后目光停在了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床上映着阳光,灰尘金闪闪地在空气里缓慢飘动,薄被被卷得混乱,似乎在暗暗诉说着此床之前的经历,有些旖旎与暧昧。

郑利的眼神有些黯淡,苏慕折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听说你刚才不进来,怎么了?”

听见苏慕折对自己说话,郑利才转过头看他,然后有些吊儿郎当地坐到他对面,夺了苏慕折面前的茶杯,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郑公子,这是……”阿詹瞧他抢了苏慕折的茶喝,立刻有些不高兴地想要争执,却被苏慕折伸手拦了下来。

沈天均的眼眸沉下来,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泛白。

苏慕折勾起嘴角,“你好像很不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某人在此喝茶尽兴,全然不管被他无辜掳来的同伴死活,从昨天开始,便不见人影了呢。”郑利暗暗嘲讽道。

只可惜,苏慕折向来吃软不吃硬,他的性子可比任何人都刚烈,尤其是在话术这一块,他也不轻易输人。

“无辜掳来?郑公子编话的本事日益见长了,饶是仔细回忆想想,我似乎在当初还特地追问了你是否愿意,何来掳来一说?”苏慕折语气越是平淡,越是惹的郑利心里不痛快。

“噢,原是我记错了,有些人铁石心肠,跟了一路的同伴倒真是不在乎死活了,反而有兴致在这儿慢条斯理地打扮自己。”郑利瞄了一眼那水里的叶子,鼻间冷哼一声。

苏慕折再次勾起嘴角,“是啊,有些人铁石心肠,竟在我醒了这么久也不瞧见个踪影,如今也倒打一耙,要我说大家都说半斤八两,谁也不必说谁。”

“你!”郑利被噎住了。

其实他并非不想来看苏慕折,昨日他醒得更快一些,却听说沈天均去了苏慕折那边,他忽然心里闹起别\扭来,还想着苏慕折来看自己。

也不知是高估不成的恼怒还是其他,总之郑利昨天生了一晚上闷气,早上不高兴地跟着阿詹过来,却杵在院子外头,死活不进来,他就想看看苏慕折什么时候记起自己。

结果阿詹进去许久,也没盼来苏慕折的亲自迎接,反而来了个沈天均,自然心里头更气了。

二人嘴上功夫斗了一会儿,郑利被噎得说不出来话,却又不肯承认自己生气,只能沉默应对。

而一旁的阿詹是少有瞧见苏慕折这样嘴上不饶人的时候,在宫里规矩很多,苏慕折再是性子刚烈,却不得不顾忌自己一条命。

沉默许久,阿詹忽然噗嗤一声,引得三人看向他。

“难怪苏公子在宫里的时候就能把那宋文录气得半死,原是还没使出这功力的十分之一呢!”阿詹笑着又给苏慕折倒了一杯茶。

“你这话倒引得我兴趣上来,他是如何气得别人半死的?”沈天均放下杯子,一手撑着下巴问道。

此时的郑利也消了半分气,有些好奇地看向阿詹。

“我记着刚进宫那会儿,宋文录恰好生日,他最喜欢穿红色了,那日不知是谁给他做了件新衣裳,偏要舞到咱们苏公子面前显摆,你们猜咱们苏公子是如何应对的?”阿詹眼里闪过狡黠,越说笑得眼睛越是眯成一条缝。

沈天均看向苏慕折,眉头微微挑起。

“你别是卖关子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应对。”苏慕折瞧他孩子气的拖长音调说话,年少气息与那林越之相衬极了。

“咱们苏公子呀,特地送了一只绿簪子给他,说是这红配绿才犹衬宋文录。宋文录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结果这事被不知道哪个大嘴巴的奴才传了出去,都叫宋文录是个穿红戴绿的俗物,惹人发笑呢。”

说罢,阿詹咯咯咯地笑起来。

沈天均眉眼里也盛满了笑意,一旁的郑利撇开视线,心中的郁闷消了大半。

苏慕折看了看身边几个人笑的笑,忍的忍,他无奈道:“原是我这样恶劣的性格,才惹得宫里人人要我倒霉,你们还笑呢。”

语毕,沈天均侧着头注视着苏慕折,眼神里全然是温柔,看得苏慕折脸红。

“苏公子若非如此,恐怕更要遭罪。那些个仗势欺人的奴才正是听说您这般性子刚硬,才不敢随意折辱您,生怕也被您整呢。”

阿詹噙着笑意,把苏慕折手边的茶杯往前推了推。

“怪不得如今这样咄咄逼人,叫人说话被噎了一嗓子。”郑利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

苏慕折看了他一眼,瞧他眼里的郁闷消散,心道便罢了。这典故听得大家乐呵就行了,他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

“对了,你不去领那祈福礼的香囊么?”苏慕折想到其余人的去向,便想到阿詹这会儿在这儿都坐这么久了。

“噢,有位沈立公子说了,会替咱们一起领几个香囊回来 祈福礼的香囊还保平安呢。”阿詹这样说。

苏慕折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但他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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