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求于唐刃(1/1)

最后以苏慕折沈天均二人冷战到后边几个人拳打脚踢,一地鸡毛为结局而结束。

唐刃府里陷入一种莫名的气氛里,像是分成了几派。唐刃和红姑娘自然是护着苏慕折,林越之忠诚于沈天均,却和常校尉吵得不可开交。

剩下的沈立兄妹和郑利倒成了闲散在一旁的路人。

沈立去给苏慕折送汤,苏慕折也不是个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性子,瞧对方乐呵呵地过来,自然也不会冷着脸待他。

“这红姑娘的手艺真是了不得,想我小妹任性,若尝久了红姑娘的手艺,怕是回头把胃养叼,就难伺候了。”

沈立一边说,一边在窗前的桌子上摆放汤碗和酥油饼。他看了看俯身闻味的苏慕折,笑道:“快尝尝吧。”

苏慕折朝他笑了一下,刚把汤送嘴里。沈立便立刻抓紧机会说道:“沈将军叫我来这一趟,也是记挂着你的。”

话音一落,他便看见苏慕折的嘴唇迅速离开碗沿,然后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把已经进嘴的汤哗啦啦吐回碗里。

沈立愣住了。

这还不算完,苏慕折又端着碗来到角落的盆栽面前,将汤如数倒进泥里。

“……其实……”沈立寻思着看来自己说话的时机还是不对。

苏慕折将碗还有那叠酥油饼塞回篮子里,然后挂在他的胳膊上,“你告诉他,别总是吩咐自己的兄弟做事,若是他想表示些什么,便叫他本人来。行这背后一套,我不觉得哪里温馨。”

沈立面露尴尬,他挠了挠鼻头,“沈将军毕竟是将军,情面上还是要给足一些。方才你们在走廊里争吵,我们这些屋里的人大概也是知道些的。”

这话苏慕折就不爱听了,明明是沈天均自己过错,主动并间接承认了自己曾是他心里萧卿的替代对象。

从前的那些好,细节里展示的温柔,如今都成了卡在喉咙里的苍蝇,咽下去恶心吐出来更是恶心。

还说情面二字,苏慕折可立刻就不高兴了。

“情面?就因为他是将军,我就要给他情面?好大的架子,那他何需与我弯弯绕绕,直接对外宣称我是他心上人的替代品便罢,我倒还能称他几分君子!”

苏慕折伶牙俐齿的功力把沈立都逼得节节败退,他也没想到苏慕折的傲气远超自己的想象。

说到萧卿,其实沈立已经或多或少地感知到沈天均的心已经慢慢在往外移了,他的注意力几乎崩塌式地压倒在苏慕折身上。

如果有一天,沈天均醒悟过来,他真的对苏慕折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那今天之事将会是二人难以跨越的鸿沟。

沈立都想不到这两人之后该是怎么个相处的局面,毕竟红提村还远,彼此之间还得互相扶持一阵。

不过,沈立还是低估了苏慕折,他可不是那些个只知道闹、只知道吵着要赢的毛头小子。此刻的苏慕折虽然言辞激烈,但他脑子比谁都清楚,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消消气,彼此都冷静些。”沈立只能搬出普世街头最没用的废话来安慰苏慕折。

苏慕折则是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弹了弹桌上的花瓣,“沈立,我不需要消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所有人,我不是萧卿,把我当做别人这件事在离开沈家前一夜我早就消化完毕。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在意,你如果是到我面前替沈天均说好话,那我建议你拿他的功勋说话。”

沈立眨了眨眼睛,露出无辜道的表情。

“在拿我当别人这件事上,他错了就是错了。他是个什么表态在我这儿都动摇了不了这个事实。”

沈立大致是不明白苏慕折到底是怎么想的,生气?怨恨?悲愤?好像每个词儿都与现在的他沾边,可又好像每个词不完全符合他。

从苏慕折的屋里出来,沈立有些垂头丧气,还没走两步,便遇见了红姑娘。

红姑娘朝他招手,沈立勉强露出个笑,二人回到后厨的庭院里,沈立就刚刚的疑问开口:“他说他不生气,那他怎么不接受沈将军的好意?”

“他那是嘴上说说,慕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嘴上挂着的感情必然比心里薄上几分。我也从常校尉那儿知道了个大概,从沈家那儿不告而别,已经是生气的表现了,只是他就是不爱说出来。”

红姑娘接过他手里的篮子,看见空空的汤碗,“你若说这是沈将军的心意,他肯定是要倒掉的。”

听见这句话,沈立眼眸都瞪大,连忙围着红姑娘转道:“姑娘料事如神,方才确实如此。”

“不是我料事如神,只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我见识了他太多面,慕折的性子吧,你说他冷倒也是冷;说他热,又好似比谁都温暖。”

红姑娘把酥油饼抽|出来放回锅炉里,“也许有时候你们会觉得他的性格割裂,这一切都源于过往的经历。那些过去实在非常人所能忍受,慕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沈立不解,“既然是祭种,之后你们的人会拿他当宝吧?”

“祭种之后,我与他相处没有几日,他便被送出去,直到今天我才能再见到他。”

红姑娘双手撑在桌面上,“这么跟你说吧,慕折曾被真真正正地揉碎过,他被毁得面目全非,可寒洞里除了我与唐刃之外,还有其他人对慕折的执着程度是你难以想象的。”

“仅仅是祭种的原因吗?”红姑娘皱着眉头说道,“我想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慕折在长越山被摔摔打打这么多年,他绝望,骨子里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傲气。他的的确确成了百绫手上的祭种,却从未屈服过他。”

“于很多人而言,光是苏慕折自己,便让许多人忍不住放下心思仔细研究他。他傲若红梅,沈将军却将他当成了一个替代品。”红姑娘看向脸色全然变了的沈立。

“最致命的是,苏慕折自己都不能说清楚自己是谁。贸然成了这个人那个人的替代品,试问哪怕一个没有傲气之人,也能忍受此事吗?”

沈立彻底被说服,他垂下脑袋,想到自己刚刚对苏慕折说的话。自己传达沈将军的好意倒显得有几分自己不分是非的立场。

在这件事上,沈天均确实不该。

他想着该去与苏慕折说句抱歉,是自己疏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告别红姑娘,沈立走回苏慕折那处,半道碰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林越之懒散地坐在高高的围墙上,背影看起来有些颓丧,而他旁边都是沈立的小妹,沈丹。

沈立疑惑地叉起腰,这两人难得岁月静好一回。想着别去打扰时,就听见沈丹说话了。

“依我看,你就是把那个姓苏的和萧卿哥哥记混了。试问你若是在郑利面前百般维护的是萧卿,那萧卿还会当众驳了你的面子,把郑利放走吗?”

听着这话,沈立不禁拧眉。

林越之烦躁地挠头,没说话。换作以前他便会说我分得清谁是萧卿谁是苏慕折,然而这回他却沉默了。

“你这么护着他,一来是沈将军待他不错,你爱屋及乌;二来,是他有几分相似于萧卿哥哥,你记挂萧卿哥哥,自然而然有所移情;三来,听闻你们去长越山,他救了你一命,我没有夸赞你的意思,不过你确实是个重情义且知恩图报的人。这些才让你蒙蔽了双眼,护了个白眼狼……”

“沈丹!”沈立在围墙下呵斥道。

吓得沈丹差点在上面掉下来,她回头瞧见哥哥黑着脸。于是讨好地笑了一下,“哥哥,你这是干嘛呀?”

沈立叉着腰,语气有些讥讽,“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分析了?平日里问你一点事,那是支支吾吾,半句说不出,这会儿倒侃侃而谈。”

“哎哟,哥!我不就是说了点我自己看到的嘛!”沈丹觉得自家哥哥大惊小做,也学着往日撒娇打滚的样式博哥哥放她一码。

然而刚才听过红姑娘的一番劝告后,沈立对苏慕折的想法已经有所改观。在那些事之前,沈立也觉得苏慕折就是沾了点萧卿的光,才让大家有所偏心的。

可是在红姑娘嘴里,苏慕折哪怕没有萧卿那层影子,他在长越山那处恐怕受到的偏心并不少于这些人,虽然那些偏心也伴着血淋淋残酷的故事。

但不可否认的是,苏慕折的个人魅力绝不可能被萧卿的影子所笼罩。他们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对苏慕折的好美化成了对萧卿的好。

这样做,不仅把苏慕折当成了萧卿的容器替代品,还抹杀了苏慕折原本的灵魂。

试问如此做,与长越山那群把苏慕折从正常人变成祭种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沈立便明白过来。当苏慕折以为这些曾经同路一起走过的人,怀着那么多的善意待他。他以为沈天均这些人,是人生道路上遇到的怀着真心的一群人。

然而,事与愿违。

这帮人在苏慕折看来,也许真的和长越山的那些人没有区别。

沈丹被喊了下来,林越之也不情不愿地下来,二人垂着脑袋,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他们年纪轻,爱恨就在一个念头一句话里,沈立明白他们容易动摇,这是他们的局限。沈立没有直接怪他们,沈丹也就算了,她如何想对苏慕折来说大约不值一提。

但是林越之不一样,沈立听说苏慕折救过他,而且这一救,还让林越之死心塌地对苏慕折好了许久。

那就说明,这场救必然有着特殊意义。苏慕折对林越之应该也是不同于常人的好,如果林越之做了伤害苏慕折的事,大概苏慕折的心里会相当受伤。

沈立看着他的脸,想到他从昨天的郑利事件到现在,面对苏慕折的态度都算不上好。似乎在郑利这件事上,林越之显得尤为不近人情。

于是沈立问道:“郑利必死不可吗?”

林越之抬起头,“你明明知道,他对萧卿哥哥做过什么。数次骚扰和打搅,连同后来我被萧卿哥哥捡到的时候,耳边也总听得不少人打探他们二人的关系,萧卿哥哥清白干净,哪里是这种人能玷污清誉的?”

语毕,沈立只看见了一个极度暴躁的林越之,通篇只有二字,萧卿。

于是他一针见血道:“既然是事关萧卿,你又何来依据要求苏慕折对郑利进行审判?你鸣不平的从头到尾是萧卿,不是苏慕折。”

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也许会出现口无遮拦的情况,但那恰巧是许多人的真实想法。

林越之被噎了一句,也愣神了。

“你拿着你鸣不平的事,去要求别人杀了你恨的人,林越之,我怎么不知道你竟有着借刀杀人的爱好?”

“我……”林越之脸色发白。

“还有,你也别说郑利曾把苏慕折带走的事。事实上,他那天晚上安然无恙,倒是郑利我听闻给你们暴揍了一通。后面的事,苏慕折自己说得清清楚楚,你林越之到底在郑利这件事情上,执着的到底是什么,你还要嘴硬吗!”

沈立的话句句妙语连珠,宛如一个个小型重炮砸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上,爆炸声响彻耳边。

“我对萧卿没什么感觉,不如你们情谊深厚。你、沈将军、常校尉,你们中的每个人看着苏慕折,心里头到底想的是谁?如今暴露了这些想法,你们倒摆起谱来。”

说着,沈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哥哥,却发现后面缓缓走来一个人,她立刻吓得一哆嗦,忙朝哥哥使眼色。

沈立看着她那挤眉弄眼的样子,还以为她在那里胡乱撒娇敷衍了事,于是有些生气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嫌我没把你骂上是吧,在这里给我挤眉弄眼什么!”

“我竟不知,你看得这样深。”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沈立身形一僵,回头看见是沈天均。

他一下子想到自己刚刚点名沈将军的话语,于是立刻先行了个礼,还没开口,沈天均先说话了。

“这事确实是我不对,如今在此地闹开也好,若是在红提村爆发,恐怕时局不好。”沈天均抿了抿嘴唇。

“沈将军……”沈立干巴巴地呢喃道。

“苏慕折可不是小姑娘,这件事触到他的底线,恐怕三言两语都难以恢复往日的感情。”沈天均似乎找不到应对的办法,要说哄,恐怕这些人里只有唐刃最懂。

“我看,不如咱们请教唐刃吧。”沈立也是这样想的。

但,这就意味着,沈天均等人自动送上门给唐刃当菜了,无论是他想煎炒煮炸焖,还是弃了丢了踩在脚底,这帮人都得认。

林越之方才被沈立恶狠狠地揭发一通,也算明白自己的不对,眼下也立状道要从唐刃那里套到哄人小妙招。

常校尉从外面走进来,林越之瞧见他,便想起后厨冒犯他的事,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倒是常校尉大大方方地搭了一手他的肩膀,“怎么?打一架都不认识我了?”

听此,林越之也露出个笑,“我真是昏了头,之前实在生气,把自己的理智丢得一干二净。”

“你钻牛角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这好哥哥自然是惯着你多一些。”常校尉一如既往地拿出好哥哥三个字来调侃他,林越之听了,心里总算长舒一口气。

说开了矛盾,几人便动身去找唐刃。

此时的唐刃还躺在长廊下,悠悠地躺着享受身边祭种们喂食葡萄,他翘着二郎腿脸上的伤偶尔会因为哼小区而牵动得发疼。

每牵动一次,他就在心里骂一次林越之和沈天均。

要不是顾及着苏慕折,他完全可以把林越之直接带走,打包送去阴曹地府。可又想到,苏慕折不一定和这帮孙子掰了,贸然杀了,恐怕苏慕折这辈子都得跟他玩命,想想还是算了。

正当他在骂人与平和之间来回反复时,一个祭种利用耳朵的灵敏听见远处沈天均等人的对话,于是他立刻趴到唐刃耳里通风报信。

唐刃挑眉,寻思风水轮流转,这帮孙子还有求自己的时候?于是他立刻摆谱让祭种们去把庭院的小木门关了。

果然,祭种摇摇摆摆地去关门,还是在他们快走前来时。

几人显然一愣,林越之气得差点跳起来破口大骂,被常校尉拦腰捂住嘴。

沈天均站在不足半米高的小木门前,心知肚明,此人正想了一通点子在等着整他们。

“唐刃。”沈天均朝院子里喊道。

“叫我唐大人吧,那些镇民都是这么叫的。”唐刃欠揍的语气让林越之又一次跳脚,唔唔声不断。

于是唐刃又说道:“怎的?沈将军捡了一只猴子?别捂嘴了,让它嚎叫几声。”

沈天均眉毛一挑,“猴子带在身边,我们尚且万分尊重。不知唐大人对身边奴仆有没有一分尊重呢?”

听见这话的唐刃冷笑一声,“要是来比较奴隶的话,我奉劝你原路返回,不然我的仆人们不好控制,发了疯伤着你们了,那就不好了。”

沈立看了看不愿弯腰的沈天均,无奈叹气,喊道:“唐大人,您放我们进去吧,我们实在有要事相求,事关苏慕折,您相必也会很感兴趣。”

果然那头安静几秒,然后便听见里头男人的笑声夹杂着尖尖鸡嗓笑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唐刃的声音,“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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