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火堆前的苏慕折再没能睡着，他裹着外衣靠在石头旁，耳边是清晰的虫鸣与风声，守夜的常校尉换了个姿势支着自己。
“怎么，睡不着？”
苏慕折抬眼，看向另一侧的沈天均，他靠着树干，头微微垂着，像是睡着了也像是在想心事。
常校尉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觉得好像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沈天均的表情虽然没有那么凝重，却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常校尉身边一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吧？我感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听此，常校尉摆摆手，他今年正好三十岁。做过屠夫，当过船夫……那些能想象到与力气有关的活，在常校尉早年未到燕云的时候，都做过。
“你不是燕云国的人？”
“我前半生漂泊在各个国家，所以见识也算多吧。后来跟了咱们沈将军，生活才稳定下来。”
难怪，苏慕折想，他不仅看上去是个成熟的人，这些经历也让他的所识所问变得宽广。
这样成熟的常校尉与幼稚的林越之就这么跟了沈天均七八年，也是个奇异的组合了。
“你们苏家在凤观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家族了，祖传的胭脂生意，不仅抢了宫里的活，民间也没落下。”
常校尉在凤观的时候对那些俘虏做了大量调查，苏家虽然出名，却因为出名，各种妖魔鬼怪的说法都有，反而不利于真正摸清苏家本家的故事。
“我对苏家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苏慕折道。
常校尉看了一眼他旁边瘫睡的苏盛，“你弟弟肯定知道。”
“睡觉。”忽然，从沈天均那头传来声音。
苏慕折与常校尉同时看过去，对方仍然垂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那句话是梦话。
“休息吧。”常校尉用口型对苏慕折道。
苏慕折点头说好，他重新躺平窝在石头堆里，双目闭上。
次日清晨，阳光刺眼，苏慕折睡得腰酸背痛，他坐起身的时候，看见众人已经醒了。
“这回估计是能走出去了，我先去试试。”林越之从地上鲤鱼打挺跳起来。
苏盛懒洋洋地靠在石头堆旁，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今日又是这么热，不如等太阳下山再走吧？”
“等太阳下山，我们又得扎营了。”常校尉把火堆搅散。
苏慕折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沈天均，他正看着林越之离开的方向。
不多时，沈天均眉头松开，他回身对众人说：“可以了。”
苏盛瘪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然后把行囊丢到苏慕折手上，“我没睡好，没力气拿，你拿着吧。”
旁边的常校尉瞄了一眼沈天均的表情，然后走到苏慕折面前，“我帮你拿着一个。”
“不用了，东西不多，也还好。”苏慕折露出一个有些憨的笑，把两个行囊一起拿着。
苏盛则蹦蹦跳跳地走在众人前面去了，沈天均回头看着苏慕折，但是不说话，眼神怪怪的。
“怎么啦？”苏慕折双肩耸了一下，一副无辜不知的样子。
“罢了，我们先走吧，我刚刚试了一下，东西确实不多。”常校尉打着圆场，他知道沈天均不大高兴了。
苏慕折继续笑得纯良，几个人跟着远处的林越之方向走，途经一颗从未见过的大树后，众人明白，已经走出那个鬼地方了。
越过那颗大树之后，再往远处看，又是连绵不绝的山，所以那平原也不是一望无际的。他们还处在山林之间，与地图描绘的一样。
走了一会儿，常校尉察觉沈天均的脚步越来越慢，起初他还以为沈天均累了，后来仔细一瞧，原来是苏慕折走在后头，在等他呢。
进入山林，路变得崎岖，沿着小溪流走，这儿的泥很湿很滑，一踩一个印。
“小心些走路，别滑倒了。”常校尉看见前面的林越之跟个猴子似的活蹦乱跳，便喊道。
哪知这边才喊完，后面就传来惊呼。
常校尉回头望去，看见水面浮着一个包，认真分辨，“这不是苏盛的吗？”
再回头看，苏慕折呆滞在河边，那河水还算湍急，沈天均站在苏慕折身边，一手挽着苏慕折的胳膊。
“我刚刚摔了一跤，把包甩下去了。”苏慕折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无辜状。
远处听见动静的两人回头，苏盛看见自己的包在河里，立刻尖声喊道：“我的包！苏慕折你怎么拿的！你是故意的吧！”
常校尉也傻眼了，忙叫林越之在前面截住那个包。
他回眸看向苏慕折，苏慕折笑的样子还没完全收回来，再看沈天均，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不过肉眼可见的是，心情舒缓了不少。
看来这甩包还真是故意的。
常校尉砸吧砸吧嘴，还处在恍然之中。苏慕折从河岸边站起身，对沈天均说了声，“多谢。”
沈天均默默收回胳膊，他方才回头去看苏慕折的时候，就瞧见他扔包时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勇起一丝异样。
本以为苏慕折是个逆来顺受的，没想到动起这些歪心思来，不比那恶作剧的孩子差。
林越之在最前头截住了那个包，不过他甩了甩里头的水，站在河中的石头上得意洋洋道：“我帮你捡了包，你要说什么？”
苏盛瞪着他，死活不开口。
“我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这个包要到了下游，你怕是找不回来了。”林越之煞有介事地恐吓道。
苏盛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大不了谁给我弄丢了，我就赖谁！”
说着，苏慕折几个人也跟上他们的步伐，齐聚一地。
林越之看了一眼沈天均的眼色，然后从石头上跳下来，拿出一把短刀，“那可不一定，我在这儿把你悄悄宰了，我看你能赖谁！”
“你敢！我、我……我还有哥哥在这儿呢！”苏盛紧急关头倒又是记起了苏慕折，于是想跑到苏慕折身边。
然而，这时沈天均忽然站了出来。挡在他们二人之间。
原本这是个教训苏盛的小玩笑，这一路苏盛没少招人烦，眼下不过是想让他明白，现在的团体可不是他那苏家，任他为非作歹。
如今沈天均站出来，林越之也有了底气，“哎苏盛，我这顶多就是逗你玩玩啊，你要真惹了天均哥生气，可真得被宰了。”
苏盛被男人强大的气场镇压着，他缩了缩脖子，将嘴一撇，回头对着林越之喊：“我、我谢谢你！”
听此，气氛又欢乐起来。林越之将包丢回给他，并说：“自个儿东西自个儿拎，还三岁小孩啊？谁惯着你？”
苏盛白眼一翻，捏着湿湿的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本来的始作俑者苏慕折倒是全身而退，他傻乐几声，被沈天均看见，于是乐得更开怀了。
沈天均无奈地摇摇头，嘴边慢慢漾起一丝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