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番外(1/1)

萧暥换了身衣裳, 这次他不敢再穿谢映之的衣衫了。

他算是知道了,阿迦罗这货不仅破坏力强,还特么超喜欢撕衣裳!

那件青衫裂了好大一个口子,他靠在榻上惨兮兮地缝缝补补了半天,都快把自己十个手指头绕进去了。

这回他挑了件窄袖袍服, 也是考虑到打架方便, 当然前提是他还有力气打架的话……

萧暥穿好衣裳出来时, 就见客厅里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先生!”

萧暥一愣,这孩子是谁?

栾祺见他容色苍白, 似是生了场大病, 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

沈先生十天不见,怎么就这样虚弱了?

简直是身如轻云飘絮,腰似流风回雪……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腰那么细?

他心中胡思乱想着, 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打量他的身段,甚是无礼, 赶紧收回目光, “先生,我听说你回来了, 怎么这是生病了?上次见你气色还挺好的。”

萧暥一听就明白了,这孩子把他当做谢映之了罢。

他一边摆手表示,“不打紧。”一边心想苦哈哈地心想, 不过就是挨了一拳。

正当他要招呼栾祺坐下时, 忽然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等等, 这是什么?

萧暥眼尖得很, 古代的……乳酪?

栾祺赶紧道,“还有些肉干,马奶酒。都是草原的制法,比起中原的糙了些。不知道先生吃不吃得惯?”

萧暥立即表示,很合胃口嗷!

他随即切下一小块尝了尝,又香又甜,好吃!

萧暥一边吃一边不厚道地想,这孩子这么懂事,肯定不是阿迦罗教出来的!

片刻后,他舔着嘴角,病恹恹地靠在躺椅里,开始套栾祺的话了。

*** *** ***

小酒馆里,

红姑柳眉微蹙道:“这回是真没辙,典兵阁着火后,这几天守卫严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别急,来这儿的人多,我再打听打听。”

阿迦罗点头,“行。”

红姑眼底含笑又开了一坛子酒,“好了,来这里的人都是找乐子的,没见过你这样板着一张脸。”

她说着贴近他,像水蛇般缠绕上来。

天气炎热,阿迦罗心情烦闷,直接推开了她。

红姑微微一诧,她从到这里做生意起还从来没有这待遇,然后她看了一圈周围盯着她眼睛发绿的臭男人们,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眼睛一勾,靠着他的肩神秘兮兮地嗔道,“你该不会是有媳妇了罢?”

阿迦罗闻言神色一沉,不假思索道,“有。”

红姑问,“媳妇很漂亮?”

她话音刚落,就见阿迦罗的眼睛微微一眯,顿时流露出野兽捕猎时的锐利来。

小酒馆的门开了,逆光里,走进一个人。

阿迦罗盯着那人,目光更是半份都不分出来,对红姑道,“你走开,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天热,小酒馆通风不好,里面闹哄哄挤了很多人,酒气汗臭体味夹杂在一起,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萧暥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被熏倒。

阿迦罗道:“你干的大好事。”

萧暥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几天前,自己点火烧典兵阁的事。此后典兵阁戒备森严,加派了五倍的守卫。

萧暥道,“黄龙城驻军号称十万,典兵阁里二十多本军官士兵的名册,就算由着你看,半天你都看不完。而且若我是乌赫,我一定用个化名。”

听到乌赫两字,阿迦罗目光顿时一凛,流露出危险的意味。

他看了眼门口,道:“栾祺告诉你的。”

萧暥道:“是你先让他来试探我。”

阿迦罗哼了声,自顾自拿起酒坛灌了口酒。

这算是默认了。

萧暥道,“虽然那孩子挺实诚,但不是他说的,我自己猜到的。是你行事露出了破绽,怪不得他。”

阿迦罗放下酒坛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露出什么破绽了。”

“那晚我进入典兵阁,发现有几本名册放倒了,就知道你要在军中找人,而能让你亲自来找的,除了单于就是乌赫,还有嘉宁了。但是如果是嘉宁,她会来找我。没禄铮什么事。”

阿迦罗冷笑一声,“你还是忘不了小公主啊,”

然后他扬起眉上下打量了萧暥一番,“她不喜欢你这种。你知道的。”

萧暥道,“你想多了,我对她没什么意图,但是你如果敢动她…”

“放心,我不会碰她,她很安全,你不是还派了个傻大个子保护她么,”阿迦罗打断他,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今天来是找我,是打听嘉宁的?”

“不是,”萧暥道,“我是来帮你,帮你找到乌赫。”

阿迦罗忍不住冷笑,“你又要耍花样。”

然后他指出,“明明是你有事想求我罢,却还要装出是在帮我?”

萧暥被当面揭穿了,特别无耻道:“其实,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阿迦罗闻言眯起眼,狡猾。

萧暥见他虽然知道自己的意图,但并没有拒绝,看来有戏!

“我们不如谈谈合作。”

阿迦罗闻言把酒坛一推,像一只吃饱喝足后晒着太阳的野兽,漫不经心道,“你要谈,那就坐下谈。”

酒桌很窄,萧暥刚想在他对面坐下。

忽然阿迦罗一抬腿,猛地一踹,那长凳顿时垮了。

阿迦罗道,“你来晚了,这里没你的位置了。”

然后他懒洋洋往后一靠,拍了拍大腿,“坐这儿。”

萧暥顿时五雷轰顶。

让他坐腿上!

让本大王坐你腿上?

泥煤的,门没有,窗也没有!

萧暥有点窝火。他不动声色走过去,一掀袍摆坐在了酒桌上。

同时又一脚踏上凳子,挑衅地架起一条长腿,身子微微前倾,呈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面对着阿迦罗,气焰甚为嚣张。

阿迦罗隆起眉,默默拿起酒坛喝了口。

见他吃瘪,萧暥颇为满意,开门见山道:“我有办法帮你找到乌赫,只要你做一件事。”

阿迦罗道,“你说。”

萧暥压下身,低声道,“我要你在城里放一把火。”

他病中声音低柔,宛若游丝,口中呼出微热的气息在阿迦罗的耳边拂过,阿迦罗顿时心浮气躁起来。

他强压下邪火听萧暥说完,道,“现在全城都在戒严,袭击如此重地,你想让我的人去送死?”

萧暥很干脆,“你不敢,我去找别人。”

阿迦罗瞳孔一竖,“你说谁不敢!”

他早就无可忍,起身一把按住那横在他身边的长腿,旋即擒住那纤细的腰,大力往下一压。

萧暥正在病中,猝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后背就撞上酒桌。

唔!

阿迦罗的脸出现在视野上方。

萧暥袖中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短刃同时抵住阿迦罗的脖颈。

这一幕非常突然,酒馆里的人都纷纷回头看来。

不过这地方什么人都来,本来鱼龙混杂,来的人很大部分还都是匪气极重的老兵油子,每天打架斗殴耍酒疯,一言不合就拔刀死个把人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阿迦罗根本无视脖颈上的刀刃,又迫近了几分,眼中压着怒意,“你还想找谁?禄铮?让他自己烧自己的城?”

他一边说,随着怒气暴增,揉着萧暥腰间的手就不自觉地暗暗加力。

萧暥此时大病未愈,躺在酒桌上,毫无招架之力。

唔……疼!

连手中的短刀都微微颤抖着拿不稳。

阿迦罗嗓音低哑幽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酒馆。”

阿迦罗冷哼了声,然后靠近他耳边,声音低沉浑厚中带着暗哑磁性,“是寻欢的地方。”

萧暥心中一紧。

随即就一把抓住那只肆意顺着他修长的腿揉按的大手,喘着气道,“世子,你的目标是乌赫,我的目标是黄龙城,你要找人,我要夺城,我们的目的不违背。现在你拿不到名册,就算拿到了,也不能保证乌赫是不是用了化名,你现在身陷中原,骑虎难下,乌赫手中是不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若不抓回他,就没法向单于交待,我说的对吗。”

阿迦罗目光顿时一凛,森然道,“你有办法找出乌赫?”

萧暥道,“找不到,只有逼他自己出来。”

阿迦罗紧接着问,“怎么逼?”

“你……你先放开。”

*** *** ***

都昌城

已经到了六月底,天气开始犹如火炉,到了申时,太阳都还悬在高空,半点没有落下去的意思。

刘武浑身汗臭,头发都湿了,脑袋跟个蒸笼似得全是汗珠。

他大步走进大堂,就见谢映之正站在桌案前,案上铺着一张图纸。

刘武也不避讳,一把揪住身上的甲片卸了下来,才勉强觉得松快了些,里面的中衣活像是水里捞出来。

再看谢映之,他依旧是一袭白衣,望之如山间遥映的冰雪,他手中一柄折扇,轻摇间,清风拂起衣袖如云雾般散开。

刘武心中真的佩服,谢玄首不愧谪仙中人,大热天的穿着两层的衣衫,裹得严严实实,依旧是仙风道骨,自清凉无汗啊!

刘武不由得想,这俗世常骂的臭男人应该是专指他这种。谢玄首就不一样,从他身边经过,不仅没有汗臭,居然还有一股清雅的气息。怡人心脾。

刘武灌了一大碗水,抹了把嘴,颇有自知之明道,“谢先生,你别嫌弃我臭,我这几天的差事整天都在日头底下烤着,能不一身汗。”

谢映之看了他一眼,了然的一笑。

刘武挠着头,“你说着主公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给我穿小鞋了?”

谢映之悠然道,“怎么了?”

“这都七月了,他让我每天带三千士兵从广原岭下山,大太阳底下行军两天,到傍晚进城,然后都不给睡个囫囵觉。半夜里再带三千人出城,去广原岭,隔日再从广原岭带三千兵,走两天路径都昌城,你说这不是整我是什么?”

好玩吗?

谢映之轻摇折扇,道,“看魏将军是要准备出兵黄龙城了。”

“哎?什么?出兵?”刘武嘴巴张得老大,他是副将他都没看出来,谢映之怎么知道?

“刘副将这几天辛苦,我让厨下准备了冰镇的解暑汤,我估计你还得再跑一阵子。”

刘武大声道,“还要再跑?就算我受得了,士兵也吃不消啊!这得热昏过去!”

谢映之道,“若七月开战,我们热,禄铮的重甲武卒更加热。”

那么厚重的铠甲穿在身上,密不透风,别说是打仗,就是平时列队操练都要停下来了。

就在这时,魏西陵进来了。

刘武立即闭嘴了,连冰镇解暑汤都不需要了,看着那张六月霜降的脸,顿时冻得身上暑气全消。

魏西陵道,“谢先生,我听闻褚先生已经将机关城的图纸破解了。”

谢映之一让道,“将军请看。”

从图上可以看出,黄龙城的城墙是中空的,墙内可以伏兵,四门都有瓮城,一旦攻入城中,瓮城前后的闸门落下,城墙上密布着弩.机的箭孔,立即箭如雨下,将敌军歼灭在瓮城中。

即使敌军侥幸突破瓮城,进入内城,城墙中的伏兵还会从背后涌出,和城内守军一起,前后夹击敌人。

谢映之道,“除此以外,城墙上还有用复杂的齿轮铰链连接,利用护城河的河水驱动的二十九座箭楼的连/弩,不需要兵士把守,都会轮番射击城外的敌军。”

魏西陵凝眉,“可破解吗?”

“褚庆子正在想破解之法。”

魏西陵并不喜欢等待别人解决问题,他道,“可破解最好,即使无法破解,我们还是要拿下黄龙城。”

“但禄铮有十万人,我们才两万人。这兵力差太多了。”刘武插嘴道。

魏西陵冷冷道,“我打仗,不需要人多。”

只要能诱禄铮的军队出城作战,即使是十万人,也让他有去无回。

谢映之点头赞道,“士兵若有斗志,一万可抵十万,若军心涣散,十万人也不如一万。所以,我们要先让黄龙城内军心涣散。”

就在这时,外面前哨卫兵急报,“将军,黄龙城内火起。粮草辎重尽皆被烧!”

谢映之闻讯蓦地一怔,心道,只是让他在里面搞点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干脆把粮库给烧了!

“那我们要趁机进兵黄龙城吗?”刘武急忙问。

他这半个多月,已经快被每天太阳底下来回跑给整疯了。只求快点解脱。

“还不到时机。”谢映之道。

粮草烧了,只要粮道畅通,可以再运进来。绝薪才能止火。

魏西陵凝眉,“云越那边怎么样了?可有战报?”

谢映之道,“云副将已拿下涪陵了,估计这两天内,朱优就会收到涪陵失守的消息。”

然后他一拂衣袍站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准备去襄远城会会朱优。”

*** *** ***

萧暥匆匆赶到禄铮府邸时,就见到里面人来人往,大堂上站着徐臻等将领,个个面如土色。

萧暥装模作样地跟他这些同僚点头示意,深表同情。

然后他才转向禄铮,关切地问道,“主公,我听说昨晚粮仓起火被烧了,怎么回事?”

禄铮脸色阴沉,“先生身体尚未康复,所以我就没有通知先生前来议事。”

萧暥道,“库中损失如何?”

禄铮面如铁色,“存粮全部烧毁了。”

萧暥不由心道,阿迦罗这家伙下手够狠,这事儿做得真够彻底的。这些北狄人,以往到中原边郡烧杀抢掠,让他烧粮仓,这算是本职工作?顺手地很?

萧暥无奈道,“那么只有立即请朱刺史这边调粮了。”

他这话一出,堂上的人脸色更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禄铮脸色擦黑,“朱优降了。”

“什么?”萧暥装作吃惊,“怎么就降了?降谁了?”

禄铮眼神阴鹜,“萧暥。”

萧暥瞪大双眼,满脸惊骇,“大梁离此近千里,萧暥怎么会来襄州?”

禄铮道,“倒是没有看到萧暥本人,但前方斥候回报,带兵的将领是萧暥的副将云越,云越出现在这里,萧暥很可能也在军中。”

萧暥皱眉,装模作样思考了下,道,“襄远城的城池坚固,就算是云越带兵攻打,固守五六天以待援军也还行,朱刺史就没有向主公求救?”

禄铮脸绷得更紧了,愠怒道,“他狡猾得很,没有打襄远城,而是直取涪陵。”

“涪陵?那是座小城啊?打那儿做什么?”萧暥装作不解。

“那是因为朱优这猪脑子不知怎么想的,把家眷和私财全从襄远城转移到了涪陵,涪陵虽然是山城,但城墙低矮,年久失修,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云越拿下了。萧暥以他的家眷财物为威胁,朱优就降了。”

萧暥闻言叹了口气,神色凝重,“主公,如今城中十万大军断了粮,军心必乱,主公和各位将军可有打算?”

禄铮道,“我已经让军需官征集了民间存粮,还能支持七天。”

也就是说七天后,黄龙城会彻底断粮。

“目前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以免军心动荡部队哗变。”

萧暥点头,“主公处理得是。”

禄铮揉着眉心,道,“先生有什么建议?”

萧暥想了想,颇为谨慎道,“愿意先听主公和将军们商议的结果。”

禄铮知道,上一次机关城图纸失窃,沈先生被带到别院盘问,差点被史胤这蠢货一锏打死,他不敢轻易表态了。

想到这里禄铮心中颇为愧疚,“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并续上粮草。”

然后他看向徐臻,徐臻立即展开地图,道,“先生请看,离开此处最近的三座城分别是都昌城,安阳城,襄远城,只要在粮草告竭之前,也就是七天之内,再拿下一城,就能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

萧暥问,“徐将军打算拿哪一座城?”

徐臻道,“适才我有些想法,姑且一说,襄远城刚刚投降,云越已经驻军,且不知萧暥本人是否在军中,未知虚实,不好拿。安阳城的城墙坚固,且有广原岭山寨的匪军接应,也不好拿,只剩下都昌城,都昌城原本就是我们的城池,所谓知己知彼,而且都昌城的守军只有一万多人……”

“不,”禄铮指出道,“不止一万人。”

徐臻赶紧道,“主公有何高见?”

禄铮道,“今早我们留在都昌城的暗哨回报,从六月中到现在,都昌城每天都有三五千军队调入,粗略一算,半个多月下来,也有七八万人了,加上他们原来就有一万多军队在城中,现在的兵力不下十万人,不可小觑。”

徐臻脸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所以都昌城也不能打。

大堂中顿时沉默下来,气氛凝重。

这三座城都不好打,那么七天后粮食耗尽,这黄龙城不攻自破了。

而带着军队离开黄龙城更不用考虑,禄铮手底下这只军队他自己最清楚,全是一群为利而来的匪兵。

这些人为他打仗,因为赏赐足,还有黄龙城里的酒池肉林,可以在乱世中享受声色犬马。

如今他若连军粮都供给不上了,只要一出城,这军队立马就散了。近十万人军队倾刻间土崩瓦解。

禄铮沉默半晌,像是痛下决心般,“取襄远城。”

“朱优兵弱,云越又刚到襄远城,立足未稳。我们还能赌他一把!”

萧暥心中顿时一惊,不行,这是他碗里的!

某狐狸极其护食,他碗里的肉,谁都别想抢!

萧暥立即关切问,“主公打算带多少兵力,去攻打襄远城?”

禄铮想了想,“四万。”

萧暥摇头,“太少,襄远城为襄州首府,城墙坚固,四万人若一时无法攻克城池,粮草又即将告竭,当如何办?”

禄铮沉着眉,“先生以为拿下襄远城,需要多少兵力?”

萧暥道,“襄远城内,云越带兵一万,朱优兵力虽弱,十万折成一万,所以加起来,城内守军也有两万精兵,我们攻城至少六万人。”

禄铮脸色难看,“不行,黄龙城中只余三万守军,近旁都昌城十多万人马,倘若他们趁虚来攻,黄龙城危险。”

他这话说完,整个厅堂内鸦雀无声。

那是没辙了。

分兵去攻城,兵少了,打不下来,兵多了,黄龙城守备空虚,很可能被趁虚而入。

禄铮垂头丧气,看着他手下一群将领和谋士,“往日你们不是主意很多么?现在都哑巴了?我们难道在此等着粮草耗尽,军队哗变?”

萧暥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主公,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禄铮神色一亮,“先生快说!”

萧暥道,“去安阳城。五千人即可。”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当他们是傻瓜吗!五千人拿下安阳城?

史胤嘲讽道,“先生这是在开玩笑吧,安阳城和广原岭互为犄角,堪称金城汤池,五万人都未必可取,五千人想拿下安阳城?”

真是痴人说梦!

萧暥淡然道,“我没有说五千人就能拿下安阳城。”

然后他转向禄铮,“主公,我们现在急缺的是粮草补给。不是要攻城夺地。”

这下连禄铮也不明白了,疑惑道,“不攻下城池,如何能获取城中的存粮?”

萧暥眼梢微微一挑,“主公,我没说是城内的粮食。”

禄铮被他这一说,顿时心中隐约察觉他会有不同寻常的招数,立即道,“先生请说?”

萧暥道,“高郡守在安阳城屯田已经有半年,现在正是安阳城稻米成熟之际,屯田皆在城外。”

禄铮一听,顿时如醍醐灌顶,“先生神计,屯田都在城外,我们都不需要攻城,直接将他的稻米割了就行!”

徐臻赶紧插话,生怕说得迟了就少了他功劳,他道,“先生的主意虽然妙,但五千人也太不把高严放在眼里了,我以为三万人还是需要的,一万人带镰刀等收割工具,负责割稻和运输,同时两万人执兵甲负责保护粮草,这才万无一失。”

禄铮点头,“有道理,沈先生有奇计,但用兵还是要徐将军,就照你说的做。”

当晚,萧暥写了两封信,一封用玄门的传信风灯,传往安阳,一封让苏苏立即带给魏西陵。

戌时,天色已暗。

黄龙城中,禄铮亲点了四万人,由史胤带队。每人都配镰刀和装载稻米用的囊袋,并带数百架运粮车、

安阳城外屯田千亩,万人收割,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如同蝗虫过境席卷一空,等高严发现,调军出来拦截,已经来不及了。

一想那高严忙忙碌碌大半年,到了七月收割,却是他来摘果子,禄铮想着心中就暗暗舒坦。

沈先生实在是高明啊!这兵不血刃就解决了存粮问题!

他手下所有的谋士加起来也不及沈先生的十分之一!

月色当空,暑气未散,萧暥站在城头,虚弱的身体却还感到不胜凉寒,夜风吹起衣衫,猎猎飞扬。

他眺望远方,看着大军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城墙上已经燃起火把。

萧暥转身拾阶而下,走入暗影中。

他一边手轻轻在脸侧一抠,终于揭下了假面。随后结果身边锐士递来的斗篷,往身上一裹。似乎将整个人融入了阴影中。

片刻后,一道人影匆匆步入街巷之中。

黑暗中,那一双隽妙神飞的眼睛,映着沿街窗户透出的微光,犹如幽兰夜火一般。

他快速地向禄铮府宅的后院走去。

就在他已经看到院墙街上的老槐时,忽然一个魁梧的人影从树荫下走出来,像一堵墙挡在面前。

萧暥看清来人,淡淡道,“你这把火放得不错。”

对方低沉道,“这次没戴面具?”

“别挡路。”

说着他就要擦身而过,被阿迦罗伸手一把揽住在怀。

紧接着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庞。这次动作出乎意外地轻柔,连呼吸都凝固了般。

他紧紧盯着那张让思之如狂的脸,沉声道,“不是故意要伤你,但你那张假脸让我恼火。还有你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暥冷道,“我还有事。”

言外之意,虽然我们是暂时的盟友,但别等我动手嗷!

萧暥正想摸向袖间刀,没料到阿迦罗居然真得放开了。

“你跑禄铮家的后院去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萧暥这几天生病,连番被此人压,心中憋闷得很,又没力气打架,实在不爽!

阿迦罗今天显然没喝酒,冷静道,“可以,这两年你想做什么就做。但是以后,你就是我的,也得听我的。”

萧暥听着这话怎么那么奇怪,怎么感觉是结婚前你想怎么折腾我不管你,但以后……

萧暥顿时炸毛,泥煤的!

看着他神色几变,阿迦罗不失时机地捏了一把那修长的手,“这么喜欢玩火。当心烧到手。”

萧暥:滚滚滚!

然后一把抽回爪子,他自己飞身滚进禄铮家后院里了。

*** *** ***

安阳城

早春种下的稻米已经成熟,千亩良田,农户根本忙不过来,于是这几天高严正组织军队帮助农户收割。

高严看完信,道,“传令,这几天酷暑,让军队都休息,农户们也不必急于收割。”

主簿焦虑道,“郡守,我们人手不够,这再不将稻米收割,就赶不上八月的播种新稻了。”

高严其实也不甚明白,他捋须道,“主公在信中说,会有人帮我们收割稻谷,关照这几天无论发生什么事,坚守城池,不要出击。”

史胤来到安阳城下时,出乎意料地,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这一次打劫非常顺利。

他猜测,大概因为他们收割的速度太快,高严还蒙在鼓里时,他们已经将上百车的粮食运走了。

可谓是兵不血刃,满载而归!

接下来,为了赶时间将粮草安全送到黄龙城,他们几乎是顶着酷暑日夜兼程。沿途士兵中数百人中暑昏迷也顾不得停。

晚上,车队经过斗方谷。

为了抄近道,他们就选了这条路。

这路可不好走,草木茂盛,潮湿闷热,一丝风都没有,一路上蚊虫叮咬,士兵们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就在他们疲惫不堪的时候,忽然上方枝头传来一声悠长的鸟鸣声。

史胤当时一愣,这都半夜了,百鸟归林,怎么这会儿还有鸟叫?

他心中顿生异样,敦促道,“快,此处道路狭窄,树林茂密,尽快走出这山谷。”

可是军士疲惫不堪,哪里还走的快。

就在这时,两边的密林忽然火起。

紧接着喊杀声震天,无数羽箭如急雨般落下,同时滚石檑木从两边山头上纷纷落下,一时间谷中人仰马翻。

不好!是广原岭山匪的惯用套路!

史胤大叫,“快撤,不要管粮食,先撤出山谷!”

他当先纵马急奔,可是奔出不多久,忽然战马前蹄一屈,他心中随之一凉,糟糕!绊马索!

随即战马一声嘶鸣,翻滚在地,史胤灰头土脸,刚想起来拔刀顽抗,就被狠狠踹了一脚,钢刀落地。

刘武一脚踢翻史胤,他在山谷里被蚊子咬了大半夜,就为捉到这货,心里正窝火着,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胖揍。打得史胤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抱头惨叫饶命。

而他带来的军队,一半是运粮兵,根本无法抵抗,余下的两万人陷在山谷之内,见势不妙,都降了。

刘武掀开盖在粮车上的布幔,“呦,手脚挺麻利啊,多谢了!”

抢收粮食正缺人手呐!

清早的时候,几百车粮食,连同俘虏一起押送到了安阳城。

刘武一进门就嚷嚷,“高郡守,你看这稻谷都给你收割装好了,省了你不少事儿吧?”

高严上前附身抽出了几根稻穗,在手心一捻,果然是颗颗饱满,这丰收来之不易。

他的面上没有喜悦,却是隐隐的忧愁。

“怎么啦?”刘武道,这还不满意?

高严叹气道,“我们是丰收了,可主公那边怕是危险了。”

刘武挠了挠头,“啥危险?”

“禄铮用他的计策,结果不仅颗粒无收,还全军覆没,折了四万人马,还能放过他吗?”

此人身陷敌营,翻云覆雨如弄潮儿,不知道他有没有给自己安排好退路。

*** *** ***

萧暥再次去禄铮的官署时,一进门,就感觉到所有人看着他的神色都透出敌意和杀气。

那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浪费了好几天时间,损失四万人,粮食半粒都没有捞着。

更不妙的是,现在只剩下三天,就要全城断粮了。

徐臻盯着他,眼里都爆出血丝,“现在我们只剩下五万兵马,要再夺城抢粮都不可能了,这都拜先生的妙计!”

萧暥又看了看禄铮阴鸷的神色,周围的武将已经有意无意将手按在兵刃上,目光森然可怖,似乎只等禄铮一声令下就将他活剐了。

萧暥拢了拢衣衫,有点冷。某病号表示,他现在弱不禁风,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瞪个眼都能杀死他。

萧暥觉得要为自己辩解几句,“诸位,我是文人,不懂兵家之道,我所谋者是出其不意割了安阳城的稻谷,至于具体如何做到,全赖诸位将军。”

言外之意,我就是提供一个概念嗷,你们是具体实施者,你们自己无能被圈套了,怪谁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武将顿时炸锅了,好几个人当下就拔出了刀。

“主公,杀了他!”

禄铮眼神喝退众人,然后转向萧暥,

他目光阴森道,“这运粮的途径先生也是知道的,斗方谷道路狭窄,丛林密布,地势险要,先生作为谋士,又有如此大能,应该知道,为何不指出?”

萧暥心道,禄铮还不算太笨啊!

他当然不指出咯,他自己就是山匪头子,两万多兵马押运粮草,要劫道也不容易,斗方谷那里最适合打伏击,他当然是有意把运粮线路引到那里去。

禄铮见他不说话,目露杀机,“先生若没有解释……”

他话音未落,一个家仆匆忙跑进来,在禄铮耳边低语了几声。

禄铮眉头一簇,“夫人?这会儿她要做什么?”

家仆道,“夫人请主公过去后堂,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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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天气炎热,藤萝架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一片喧哗之声。

院墙一角,树叶微微拂动,一个轻捷的身影悄然落地。

割粮的军队刚刚出城,禄铮这会儿正和几位将领在官署议事。

隔着一丛栀子花,他暗暗打量着这个庭院。

只见园中亭台楼阁错落,九曲桥蜿蜒在如镜的湖面上,湖水映着水榭的烛光,玲珑剔透。一轮月影,在水中被夜风散做粼粼波光。

雅轩里人影浮动。

萧暥的目力是极好的,他约莫算了一下,只有一个人。

这时,一个采夏花的侍女从花间小径上经过,裙摆随着小碎步微微带起。

她正要踏上九曲桥,忽然听到耳边风声划过,叮得一声,一支斜插的金钗从发间滑落。

她微微一诧,怎么回事,蓦然回首就见花间月下走出一个人。

“啊?是你?”

她认出来了,正是一个月前救她和夫人的那位公子。

*** *** ***

田夫人坐在琴案前,无聊地拨了几下琴,却成不了曲调,夏日炎热,做什么都没有兴致。

一边的长案上放着一些做糕点的材料。

本来禄铮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她想亲手做些糕点。

听到开门声,她慵懒道,“怎么了,让你去采摘一些新鲜的花朵,到现在才回来。”

那侍女打开门,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招呼什么人进了屋子。

“是谁呀?”她话音未落,就看到了那个人,忽然惊诧道,“是你?子衿?”

一袭黑色的斗篷下,清隽的容颜因为病中显得苍白,如夕霞般的烛光也未能让那容色变得柔暖起来,反倒映得那人的容颜如濯水的清莲般皎洁剔透,恍若不食人间烟火。

虽然事实上,某人一进屋子就眼尖地瞥见了桌案上的点心。

唔,还没做好,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生病了?脸色这么白。”田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让侍女到外面把风,然后延让他进屋。

萧暥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发丝衣衫上都带着花间的露水和幽香。

“怎么忽然来我这里了。”田夫人是个聪明女人,一看到他这装扮就知道有事。

萧暥道,“夫人答应过我的事,不知还记得吗?”

田夫人轻摇扇子笑了,“不会忘了你的头功,说罢,想要什么?”

萧暥簇起如雨后山黛般的秀眉,颇为忧心道,“我的主家,沈先生怕会有麻烦了。”

……

半个时辰后,某狐狸吃饱了新鲜做好的百花糕,还在怀里揣足了粮,轻快地跃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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