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1/1)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这一天天还未亮,山里头隐隐约约就传来了爆竹声,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习俗, 团年饭之前响一声炮竹,除夕子夜时再响一声炮竹,而那些响的特别早的,多半是早上在这里团一次年, 下午还要赶回另一个家再去团年。总之,伴随着声声炮竹的响声, 除夕这天, 已悄然而至。

前两日下了一场大雪,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堆满了雪, 谢绍一大早,便开始清理院中和门口的积雪了。

“好多雪啊!”

“灵灵姐!我们堆雪人吧!”

豆芽和灵灵则在院子里用那些剩下的积雪,滚雪球, 堆雪人。

而竺珂, 自然是在厨房里忙活着,大饭可是个大工程,从腊月二十八开始竺珂就为了这顿饭花足了心思。先前留下的一部分新鲜肉和猪蹄鸡爪这些,必然是要用老卤水卤出来,卤汁是按照金婶给的方子又改良了一下,熬卤汁,下卤肉,不同种类的肉要分批次的去卤, 直到今天,一大锅浸了味的卤肉,早已色香味俱全, 只等着人去品尝了。

家里的食材实在是太过丰富,那半头猪就够竺珂忙活了好一阵子,后来的羊排也没法腌制,只能今天炖了,金婶送来了鸡,周家人也送来了好几只肥硕的鸭,谢绍昨个儿起早进了趟城,又提回来了两条新鲜的肥鱼,一条给金婶家送了去,另一只,现在还在院子里的木盆里养着。

“谢绍哥。”竺珂从厨房里走出来朝院门口甜甜的喊了一声。

谢绍在院门口扫着雪,听见竺珂喊他,二话不说的放下了扫帚,大步走了过去。

“别扫雪了,去把鱼杀了吧,还有鸭,今天可得忙了。”

谢绍自然听她的话,转身就去了井边,一把捞出了木盆里的鱼,开始刮鱼鳞,清洗内脏。

“嫂嫂!你快看!”豆芽和谢灵飞快的朝竺珂跑过来。

“嫂嫂这是我俩堆的雪人,你快看呀!”

竺珂被两人拉着走到她俩堆的雪人旁边,硕大的两个雪球堆起了雪人圆滚滚的身子,两个树枝充当起了手臂,就是头部还光秃秃的,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

竺珂笑着道:“厨房里有胡萝卜,你俩给他做个鼻子吧,还有黑豆,就做个眼睛。”

两人一听,兴奋的大叫一声,朝厨房跑去了。

鱼和鸭很快就宰杀干净了,谢绍端着盆过来,走到竺珂身后轻声问道:“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你晚上帮忙吃就行了。”竺珂回头笑他,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出推,他个头太大了,在厨房晃悠还碍手碍脚的。谢绍无奈,只好回了屋子取出老早就备下的红灯笼和对联,开始张罗。

他以往并不在意这些节日,在三陆坝的这些年,除夕也不过就是金婶会送来几道菜,自己更是草草的煮两块肉,这年就算过了。

可今年却大不一样了,他站在□□上,眯着眼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竺珂娇小的身影正在忙前忙后,为他洗手做羹汤。院子里两个妹妹的欢声笑语传来,谢家这个院子充满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鲜活感。

竺珂毫无察觉,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这只鸭子上,鸭肉里头的骨头在竺珂灵活的动作和刀工下被一根根的去除,没多会儿,只留了一只开膛破肚的完整鸭肉。腊肉取一小块,糯米也是提前泡好的,将这些食材填充到开了肚儿的鸭子里,再放上新鲜的菌菇和一些佐料,用绳线将开口处再重新扎好,这道菜,叫八宝鸭。

和猪肚鸡的做法类似,但不用炖汤,填充好的鸭子只需要浇上些许鸡汤,隔水蒸半个时辰,待里外食材和鸭肉全部熟透,便可出锅了。

一鸭多吃,竺珂很是满意。

金婶送来的那只鸡还是放在锅里慢慢炖汤,鸡肉,实在是一种非常省心的食材。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无需添加过多的食材和调料,那鸡肉原本的至美滋味便会随着时间慢慢渗出,金黄的鸡汤微微沸腾,晒干的香菇慢慢吸收了鸡的鲜味,再撒上几粒鲜红的枸杞,食材甘醇,滋味浓郁,竺珂眼里充满了期待。

费时间的菜自然要提前准备,外头不断的炮竹声响起,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在这一天笑着打招呼:“过年好。”

“过年好。”

谢绍张罗完了灯笼和对联,便把大圆桌搬了出来,摆在了堂屋。桌下生了一盆火,屋里没多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灵灵,豆芽,进屋了。”谢绍在门口一喊,两丫头就放下了手中的雪球,乖乖进屋了。

两人手心都是通红,此刻坐在火炉旁,不断的烤着,搓搓手。

“把柜子里那些瓜果点心,都摆上桌吧。”谢绍买了不少的点心和瓜果,两人一听,开心的跑到柜子旁,拿出果盘,仔细的码放整齐。

厨房里炊烟袅袅,竺珂走到谢绍身边,小声问道:“给家里长辈上香祭祀的事怎么办?”

谢绍顿了顿,谢家的父母早已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去世,唯一一个祖母抚养谢绍和谢灵长大,谢绍十岁的时候也去世,当时只有十岁的谢绍没钱办丧事,只好埋在了大青山上,可现在大雪封山,只能在院中祭祀台对着神位祭祀了。

而竺珂也苦笑一声,自从投奔到了李家,现在哪里有办法回乡去祭拜父母,况且,当年的小乡村,如今怕也是物是人非,早不知是何模样了。

“就在后院的祭祀台烧香祭祀吧。”谢绍道。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

豆芽认认真真的认了牌位,上了香,谢绍蹲在她面前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谢家二姑娘,灵灵的妹妹,叫谢缈,可以吗?”

谢缈眼含泪光的点点头,喊了声:“哥哥,嫂嫂。”

“好了,起来吧,地上凉。”

祭祀过后,爆竹声响的越来越频繁,家家户户都到了吃团年饭的时候,竺珂进了厨房,真正要开始准备大饭了。

卤好的猪肘子直接切片摆盘,浇上醋汁,一道水晶肘子,美味又有排面。卤好的酱牛肉和鸡爪、猪耳朵都依次调上醋汁,凉菜中的几个肉菜便可以上桌了。

浓郁鲜香的鸡汤文火慢炖,软糯可口的八宝鸭上锅去蒸,趁着这个空挡,竺珂将腌好的鱼两面画花刀,鱼头部分单独剁了下来,两面剖开,将剁椒均匀铺在鱼头表面,再放入姜盐,佐料,一起上锅去蒸,大火蒸熟,出锅的时候淋上一勺酱汁,剁椒鱼头,红红火火。

剩下的鱼身从鱼腹处朝鱼背均匀分割成拇指厚块,鱼腹处不要断开,沿着圆盘码放一圈,鱼片上面用一个红椒点缀,大火蒸熟,再放入一些葱姜丝点缀一下,出锅后烧热油浇在葱姜丝上,一道孔雀开屏鱼就做好了。

鱼是过年家家户户的必备菜,谓之年年有余。

竺珂这两道鱼漂亮又美味,寓意又好,刚上桌,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谢灵不停的给她竖起大拇指,还想进厨房跟着学习一下。

鸡鸭鱼都全了,最后一道压轴的大菜,是昨天忙活了大半晚的清炖羊排,羊肉必须要提前准备,竺珂处理羊肉的时候足够的耐心和认真,否则做不好的话,羊肉就会有膻味,可现在端出来的这盆羊肉汤,用鲜嫩的白萝卜清炖,油脂刚好,撒上一把蒜苗葱花,没有一点羊肉的怪味,肉质鲜嫩可口,滋补养胃。

竺珂给每人都盛了一碗:“先喝完汤,暖身开胃,还有几个小炒,我炒完就来。”

“还有菜?这些够多了吧。”谢灵惊讶道。

“过年嘛!光吃肉也不行啊,就几个简单的小炒,很快的,叫你哥把家里的果酒拿出来吧。”

两姑娘咽了咽口水,嫂嫂还准备了果酒,真是令人期待。谢绍起身走到屋里角落里,拿出了一坛酒,掀开酒坛,一股梅子的香味便飘了出来,梅子黄酒,热饮之最美,小火温酒,没过一会儿,酒香便充满了谢家这间小屋。

剩下的菜倒也是家常简单,竺珂怕肉多吃腻,做了清爽可口的芹菜炒豆干、醋溜白菜、拍黄瓜、还给谢绍准备了油炸花生米下酒,最后,前两天的红薯和八宝饭一起去蒸,饭后甜点也齐全了。

满满一食桌的菜,竺珂笑着张罗:“今晚,都敞开了吃啊!吃不撑的话,可不许下桌!”

谢绍站起身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好,你辛苦了,坐下休息,我去拿炮竹。”

要放炮竹了!谢缈和谢灵好奇的朝外张望,就见谢绍走到院中,摆好炮竹,点火后迅速撤远,火星弥漫,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响声就在谢家这个小院里响了起来。

“可以吃饭咯!”

“等等!吃饭前,应该做什么呀?”

谢灵和谢缈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走到竺珂和谢绍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给哥哥嫂嫂拜年,过年好!”

“好,过年好。”竺珂笑的两眼弯弯,和谢绍对视一眼,便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

“给,新的一年,希望灵灵和缈缈都能开开心心,咱们都平平安安。”

“谢谢嫂嫂!谢谢哥哥!”两人接了红包,竺珂朝她们招手,四人上了桌,这才开始真正品尝美食。

“嫂嫂,真好吃!这鱼好辣!这个鸭子里面的糯米好香,正好解辣!”

“好吃就多吃些,这道菜叫八宝鸭,是宫里流行的吃食呢!”

听说是皇宫里流行的,两姑娘筷子不停的就朝那鸭子伸了过去,谢绍虽然话不多,却也默默的给竺珂卸了个鸡腿,搁在了她碗里。

“谢啦。”竺珂俏皮的跟他眨了眨眼睛,两人将温着的黄酒斟了一杯,轻轻一碰。

“依依新年好。”

“谢绍哥,新年好。”

酒足饭饱,这个夜晚,注定是吃撑的夜晚,谢灵和谢缈已经捧着肚子在凳子上走不动了:“不行了,我好撑”

“我也是”

谢绍忙着去收拾碗筷,竺珂烧水洗漱,除夕之夜要守岁,她坐在梳妆台前给手擦着花露,瞧了瞧窗外,似乎又飘起了雪花。谢绍从屋外走了进来,竺珂起身去迎他,两人自然而然的交换了一个拥抱。

“她们睡了?”

“哪能啊,都吵着要守岁,在屋里玩呢。”

“我可守不动晚睡要长皱纹的。”竺珂抱着他的腰,不自觉的就撒起娇来,谢绍心念一动,将人一抱,抱回了炕上。

“干嘛?”竺珂杏眼泛着细碎的光,笑眯眯的问道。

谢绍也不说话,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盒,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

“新年礼物。”

竺珂有些惊讶的接了过来,那盒子上的花纹十分精致,慢慢打开

是一对红玉髓的耳铛,静静的躺在里面。

“新年你给我们都做了新衣,自己却没有,我自然也要送依依新年礼物,喜欢吗?”

竺珂眼里有些水光,连连点头,喜欢,她太喜欢了。

“以后再赚钱给你买更好的。”

竺珂把这对耳铛取出来,带到了耳朵上,红玉髓趁着她肌肤如雪,晶莹透亮,她扬起笑脸,青丝如绸缎铺开在肩膀上,笑着问谢绍:“好看吗?”

谢绍看着她的眼,只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赚来给她,忍不住紧紧的把人拥入怀中。

“很美。”

竺珂脸颊慢慢红了:“我不需要最好的,你的心意,比再贵重的宝石都要珍贵。”

谢绍胸中似火,并未再开口多说,两人在小屋里静静的抱了一会儿,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

“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头,对吧,谢绍哥?”竺珂走到窗前,看了看,回头朝谢绍一笑,那笑容胜过屋内红梅,照耀人心。

“嗯,一定是个好年头。”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饭点发出来,大家都吃了吗?----感谢在2020-11-20 19:08:22~2020-11-21 18:3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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