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11 真甜(1/1)

011 真甜

在圆月的照耀下, 锦鲤池异常热闹。

血水在湖泊中荡漾开,打着头油的精致发髻被鱼群冲散。

曹女官消失得毫无声息,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 在这富景宫,她也是最不重要的人, 就算死了, 也没人会为她落一滴泪。

高内侍甚至都没听完她的鬼哭狼嚎,就匆匆带人离开:曹女官不重要, 可他不一样。

他是王上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二品尚宫, 是为各位娘娘及时排忧解难的内务府掌舵人,更是鬼王大人最忠心耿耿的手下!

鬼王大人想要明天拎包入住秋水堂?

可以!

安排!

高内侍揣着手, 满眼血丝的督促工匠们不吃不喝干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次日黄昏前将秋水堂修缮一新,还在二楼为白毛鬼特意建造了一间暗室。

暗室虽造得仓促,里面的床榻珠帘屏风摆设却一样不差, 都是高内侍亲自从内库里挑的。

最重要的是, 这间暗室向阴, 无论是任何时间任何角度,就算是白毛鬼打开窗户,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阳光直射进来!

他匍匐在地上,等待鬼王大人的验收。

听到对方嫌弃的冷哼时,高内侍内心撇嘴, 终于切身体会小公主的控诉:没错!鬼王大人不是妖怪, 是魔鬼!

高内侍头低得深, 只能看到白毛鬼滚着金边的玄衣下摆,蓦然,下摆后出现一双穿着白布袜的小脚丫, 他愣了愣,才醒悟,是南希小公主。

小公主并不挑剔,对工匠们的悉心劳作相当赞赏,当场就要打赏:“我很喜欢这里,本来应该赏大家银子的,可我没钱,就送大家一包糖糖吧!”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相当招人疼爱。

几个年轻工匠没忍住,痴痴笑出声。

可这欢愉只持续了瞬息,当白毛鬼冰冷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所有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只有南希公主还无知无觉,抱着一小筐糖糕,笑盈盈地递给工匠首领。

后者瑟瑟发抖,额头直接抵住地板,抬都不敢抬。

“嗯?你不要糖糖吗?”

南希歪着脑袋,瞪着迷茫双眼,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片阴翳正从身后靠近,遮

挡住所有烛光。

直到整个身体都被阴影笼罩,手上也一轻,她才恍然抬头:“鬼王大人?”

白毛鬼拎着竹筐,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比起糖糖,他们更喜欢银子。”

南希委屈对手指:“可我没有银子。”

白毛鬼:“找内务府要。”

两人一起回头,看向高内侍。

不仅如此,那些跪趴在地上的工匠们也扭过头,满脸期盼。

视财如命高内侍:“……”

马德,一群魔鬼!

无论高内侍如何不满,白毛鬼在撒出大量(内务府的)银子后,入住了装潢再次升级的秋水堂暗室。

不仅是暗室,前不久才大肆换新后的秋水堂又变了模样。一应设施全部换新,就连服侍的下人都是超额配置。

宫女们甚至还告诉她,有一位曾经服侍过中殿娘娘的女官正在赶往富景宫的路上,那女官对中殿娘娘的忠心不容置疑,日后南希可以放心使用,绝不用再担心对方会背叛。

“啊……好棒鸭!”

南希猫眼亮闪闪的,在焕然一新的小房子里转了许久,怎么看也看不够。

一会儿摸着精美瓷器傻笑,一会儿又在巨大的铜镜面前拎着裙摆转圈圈,就算是到了平日里的睡眠时间也不停歇。

白毛鬼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公主喝完药该歇息了。”

他抬手示意,立即有下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中药进来。

药方是首席医正亲手所拟,内含各种名贵草药,专门用来调养南希娘胎里就有损的身体,绝非她平时吃的补药可比。

南希立即身体一僵,双眼迷蒙,大大的猫眼中蓄满雾气:“不喝嘛,苦。”

一边软糯撒娇,一边往他怀里拱了拱——高内侍办事不利,竟然忘记给秋水堂送冰块,南希本就是个贪凉之人,如此炎夏,只能依偎着白毛鬼度日。

“我从小就喝着中药长大,可是越长大,药就越苦。”

南希不高兴,撅着小嘴,连两颗可爱的小兔牙也忿忿不平地呲着:“我不喝。”

药越来越苦?

白毛鬼不解,他昨晚听医正说,小公主的药房是前医正所开,五年来从未变过。南希也不是娇纵过度之人,怎么会……

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戾

气,明白过来。

越来越苦的不是药,而是人心。中殿娘娘难产去世后,下人对待小公主也越发怠慢,给她煎的药只怕也从顶级草药一次次换成最垃圾的药渣……

若是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能更谨慎一些,不被紫妃利用,或是把贡女尸体藏得更隐蔽些,没脑子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些年的苦?

白毛鬼看着手中的药,沉默片刻自己先抿了一口,轻声哄她:“公主听话,我刚刚尝过了,这碗药保证不苦。”

南希看了他半晌,狐疑:“真的吗?鬼王大人不要骗哦唷!”

小姑娘昂着头,一眨不眨看着他,像是已经被大灰狼骗到窝边的小白兔,踟蹰着是否要再向前一步。

白毛鬼轻笑,揉揉这只难得展现出警惕性的小白兔的脑袋,眸色温柔:“嗯,我不骗你。”

自从中殿娘娘过世后,小兔子吃药时就再也没被哄过。

她很快上当,直到捏着鼻子喝完整碗中药,才皱着八字眉,呆呆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满脸委屈,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尤其是在看到白毛鬼强行压制、却又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时,心中委屈达到顶点:“大骗子!”

她突然抽鼻子,小短腿用力,从他怀中钻出去。

葱白指尖一揪被子,把自己裹住,转身向内翻滚几圈,变成一只密不透风的小圆球,再不理他。

被嫌弃了。

明晃晃的、不加掩饰的嫌弃。

可白毛鬼没有丝毫怒意,他噙着笑,戳戳那只软团子:“吃糖吗?”

软团子动了动。

白毛鬼继续加码:“明国来的玫瑰酥。”

被子终于被拉下一角,露出没脑子亮晶晶的大猫眼:“别的糖糖也要。”

简简单单六个字,紫妃的小库房又空了。

紫妃当场摔了茶盏,气得她浑身发抖,胸口不断起伏。

就连她的贴身宫女也被甩了十几个耳光:“和李南希一般大的女童呢!怎么还没有给本宫找来!”

玉树阁内人人自危,秋水堂里却是欢声笑语一片。

南希捧着各式糖糕,眉眼笑成月牙。

她又扔开新欢小被子,爬去旧爱怀中,左挑挑,右挑挑,满脸心疼地捡出一块最大的,送到白毛鬼唇边:“鬼王大人刚才也喝了苦药,你

先吃。”

白毛鬼微愣片刻,微微张开唇,含住糖。

这次南希选的糖糕不知是什么做的,入口即化,香甜气息瞬间盈满口腔!

这就是甜味?

他做了两百余年吸血鬼,早就无法从人血之外的食材上获取味道,可南希喂了他两次糖,他竟然两次都尝到了甜味!

他突然有些急切,就着南希的手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嘴唇碰到南希的手指。

炙热、汹涌、比太阳还要滚烫。

仿佛连灵魂都能点燃。

他一直以为,之所以能尝出南希喂的糖糕的甜味,是因为糖糕上沾染了南希本身的味道。

可如今一尝才知,南希公主比糖糕甜十倍百倍。

白毛鬼猛地缩了回去。

南希不明所以,她“嗯?”了一声,不解地看向手指掐着的剩下半块糖糕:“是不甜吗?”

说完就一口咬下糖糕:“明明很甜鸭!”

不仅吃的愉快,最后甚至还吮了吮手指,粉.嫩舌尖刮走指尖上每一粒糖渣。

白毛鬼眸光幽深,喉结滚了滚,拼命压制住心中奇怪的悸动。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除了被嗜血本能牵引之外,他总觉得,没脑子身上还有别的致命引力。

在勾着自己,慢慢沉.沦。

——明明就只是反感紫妃借刀杀人才留下的小姑娘。

——明明就只是被她的血液吸引,只想把她养大后一口吃掉的美味食材。

白毛鬼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南希的小脑袋,沉默看她像是小兔子一般,两颗大门牙咔嚓咔嚓地啃着糖糕。

突然,小姑娘身体一僵,肩线颤抖,他顾不上其它,赶紧问询:“怎么了,公主?”

南希只是摇头,强装无事:“就是心口痛了,没事的,我再吃几颗糖糖就好了。”

她很护食,认真地把糖糕都揽到自己身边:“鬼王大人,天色不早了,你该回房休息了。”

怕他抢糖?

下逐客令?

白毛鬼哼笑一声,看来这段时间是自己太宠没脑子了,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他拿过糖盒藏在身后,直勾勾看着南希:“公主可知道,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是漂荡在河畔的水草,稍有不

慎,就将行人拖下致命深渊。

南希却没察觉到近在身边的威胁,不假思索:“当然是玫瑰酥啦!”

“错了。”

“那就……桃花糕?”这次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了。

“又错了。”

白毛鬼冰凉手指向下,指腹缓慢摩挲南希的颈,感受生命的脉络在那里有力的搏动。

他忽的将她抱起,放在梳妆台的铜镜前,与自己视线平齐,闭着眼,在她身上深吸一口。

呼吸里全是她的味道。

理智的弦紧绷着,他感觉体内有什么即将爆发。

铜镜光滑可鉴,映照出南希的侧颜。

白毛鬼这才发现,那张惊艳了他的中殿娘娘的画卷,竟然不敌南希万分之一。

就连明国来的琉璃蝴蝶发梳戴在她头上,也不过只是陪衬而已。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已经长成潮鲜八道最美的宝石。

“我这个人不喜欢没脑子的笨蛋,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还答不上来……”

白毛鬼没有说完,身体前倾,将南希逼退紧紧贴着铜镜。

他歪过头,斜睨着她,薄唇就要贴上她的肌肤。

“我知道了!”

南希一侧头,双眸与他相对。

“是……是吃着糖糖长大的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好吃的药药!”

说完,她眨眨眼,小兔牙紧张地咬着下唇,期待地看了白毛鬼一眼,又赶紧移开,“对不对鸭?”

奶声奶气,撩动白毛鬼心中那谭早已死透的池水。

如此近的距离,白毛鬼甚至能感受到女孩睫毛抖动时扇出的风。

像一股极细的线,狠狠勒紧心里。

尖锐虎牙贴了贴南希的颈,又收回去。

他不得不承认:“……对。”

“那快把糖糖还我!”南希一击掌,眼中笑意满满,她双手撑在妆台边缘,努力跳下,就要夺回糖盒。

可白毛鬼却将之举高,任南希如何可怜巴巴央求,也不放下:“想吃?明天再来暗室找我要。”

“时辰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晚睡的孩子难吃,难吃的孩子没糖。”

南希不可置信地瞪大猫眼。

她愣愣看了白毛鬼许久,才憋着泪,气呼呼跺着小短腿冲向被窝。

不情不愿拉起它,只留两只猫眼,在被子外咕噜噜乱转。

白毛

鬼轻笑一声,并不拆穿她那点浅显心思。

他把糖盒藏进袖中,刚起身,就听见一声娇软呼唤:

“我明天会去检查糖糖的,你不可以偷吃!”

不可以偷吃?

好笑。

就是王上也没有权力命令他。

白毛鬼出了门,往回廊下一坐,晒着皎洁月光,他拈起一块糖糕扔进嘴里。

果不其然,不是南希喂的糖糕寡淡无味。

难吃得紧。

他有些烦躁,不信邪又拈起一块,正要下口,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自己。

对方愤怒的视线都化了形,想要忽视都不行。

抬眼一瞧,回廊尽头的房门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小缝,一只气鼓鼓的小白兔正死死盯住他……手里的糖糕。

小白兔压抑在喉间的委屈细碎动人,一点点染深他眸中的笑意。

又是一口糖糕咽下。

甜。

真甜。

作者有话要说:哭了,这两天真的巨巨巨巨忙!

周日我们单位才能检查完毕,希望我的体力还能撑得住。。。。保持日更不要断!我不要再做咕咕鸡!我也要变成勤奋的小写手!

可是!当我发布文章时,我卑微的发现……今天竟然没有营养液和小地雷可以感谢。

痛心。流泪猫猫头。(疯狂暗示)

感谢在2020-09-15 23:46:46~2020-09-16 22:5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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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m.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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