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梦中斗法(1/1)

隶川城东,一间破败的院落,荒草、竹篱、茅屋,平时都没人多看一眼。

不过此时此刻,这间破院子里竟然聚集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年近二三十,却都没个正行。如果有心人一看就会知道,这些家伙正是流落与街头巷里的泼皮无赖,想不到的是他们之间竟然也存在着某种联系,像是帮会一般。

茅屋之中的陈设,竟然如庙宇无异,正上方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着瓜果祭品,还有香炉火烛,只有一点不同。神龛内摆放的既不是神像也不是神牌,反而放置着一只粗陋的瓦罐。泼皮们走进屋中,一个个都冲着瓦罐三叩九拜,进香祷告。

而供桌一旁,还站着一个中年的黑脸精瘦的汉子,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还透着一股老农的憨厚气息。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完全不足以震慑这些泼皮,而事实恰恰摆在面前,所有人对之都心悦臣服。在祭拜完成之后,泼皮们全都向之躬身行礼,口呼“帮主”。

瓦罐帮,就是这么一个由泼皮们组成,甚至三流都称不上的帮派。而这个黑脸帮主更是一个奇人,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窑匠,照看着一个烧砖烧瓦的土窑,当然也会烧制一些最普通的泥胎瓦罐。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在窑匠这个职业上继续一辈子。

然而事情偏偏就发生了转机,又一次窑匠生了一场重病,几乎病入膏肓。在他的家人都准备为他办理后事的时候,他竟然奇迹般的病好了,但是活过来之后的他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由一个烧制砖瓦、瓦罐的窑匠,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神棍。

因为在他昏迷的过程中,迷迷糊糊之间梦到了一位神灵,这尊神灵自称是窑神。正是从他整日照看的土窑中诞生的,竟然窑神救了他的性命,他当然成为了窑神最为虔诚的信徒。

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黑脸窑匠,又没什么特别的口才,神婆这么有前途的职业显然是与他无缘了。然而只要不退缩,想法总比困难多,一次他在认识一个泼皮之后,便走上了成立瓦罐帮的道路。如今的他既是泼皮们眼中具有神力的帮主,同时也为自己侍奉的窑神发展了不少的信徒。

黑脸帮主道:“老八,你那边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间,一个憨厚的烧窑汉子,竟然也多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威严”的东西。

老八抬起头,忿忿不平道:“帮主,我那边的摊子被一个书生给搅了!几个兄弟也让他给打了!”这人不是顾子麟街头碰到的那个骗子,还能是谁?

“你们一个个都会啥玩意儿,连个文弱书生都打不过?”黑脸帮主气不打一处来,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手下这些泼皮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黑脸帮主发了一通脾气后,接着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姓甚名谁,住在哪里?”这是窑神特意吩咐他的事情,当然不敢稍有怠慢。

老八笑嘻嘻道:“帮主,那书生叫啥不知道,不过我见他进了城隍庙!”砸场子的人当然要好好惩治,虽然今天人多没干过,总要想办法半夜打闷棍什么的。

“城隍庙?”他们这些人都是肉眼凡胎,谁也没见到神龛内的瓦罐中,正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火焰,而这团火焰便是他们供奉的窑神。烈火一炽,俶尔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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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顾子麟躺在床上沉沉的陷入酣睡之中,现在的他已经回归到常人的正常生活,会困顿、会疲倦,也同样需要休息。不过在肉眼不可见的情况下,总会有丝丝缕缕的青色、或是金色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将他的身体当做储存的容器,而金青两色的光点则如同游鱼一样,在他体内自由自在的游动。

这便是神道的好处,越是处在人世之中,越是能获得修行的所需的种种神力。红尘俗世之中没有洞天福地,也很缺乏灵气,凭借顾子麟的普通资质,如果是修行佛道的话,一生恐怕也难有寸进。

忽然,这些金青之色中不知道何时夹杂进一枚赤色的光点,光点赤红如烈焰,与那些微弱的香火之力、信仰之力相比,就像是炽烈的太阳与漫天的群星。

顾子麟仍旧沉沉的睡着,完全不知道身外发生的一切,赤色光点并未受到任何阻碍,顺利的汇入他的身体之中。

“咦?我这是在哪里?”顾子麟一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远处青山层层叠叠,绵延起伏。左右四顾,大道两旁,尽是望不到尽头的麦浪,在麦田中还插着几个东倒西歪的稻草人。

“奇怪,这是哪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顾子麟虽然心头疑惑,但脚步仍在继续,一边走却一边思索:“我这是要到哪儿去?去干什么?”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着青布长衫,背着一个硕大的书箱。顾子麟开始隐隐有些明白了,一改之前的困惑,笑道:“对了,我这是要去上学!”

“但是既然是上学,我干嘛不背书包,骑自行车?弄这么大个破书箱又重又难受!”顾子麟边走边想着:“对了,自行车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会想到这?”

顾子麟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问题多多,心头烦躁。心头一燥,顿时耳边全是杂乱的蝉鸣,嗡嗡嗡,吵得人心烦意乱,几欲吐血。

之前一刻,顾子麟还觉得长天之下,惠风和畅,感觉很不错。然而心境一乱,所有的东西全都变了,只见天空中硕大无朋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只是片刻之间,这种热几乎是透过肉体,深入灵魂。

“不行,我得躲一躲这太阳,不然会被晒死的!”陷入沉梦之中的顾子麟倒也没有失去判断的能力,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他仍旧在宽阔的大道上奔跑,只希望快点找到遮阳的树荫。

然而放眼望去,青山仍旧横亘在远方,四周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枯黄麦田,哪里能见到一颗绿树?

“咦?奇怪了,没有树,哪来的蝉鸣呢?”顾子麟自言自语道。

一眨眼的工夫,只见远端的路边竟然多了一棵树,此时此刻的顾子麟虽然稍有些疑惑,不过更多的还是欣喜。照这样下去,没一会儿就该被晒死了,这片树荫简直是雪中送炭。

顾子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树下,只见数杆树枝上密密麻麻全是该死的蝉,杂乱的嗡鸣更甚之前。但是与四下的烈阳相比,这里仍旧是最好的选择。

顾子麟捂住耳朵,可是烦躁的蝉鸣竟然像是从心底发出,无可避免。心燥、身燥,顾子麟双眼通红,口干舌燥,汗如雨下。抬望眼,看着半空中金色的阳光,似乎都带着“嗡嗡”的轰鸣。

“不对,这是梦境!”经过良久的思考,顾子麟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只是修行之人心志坚定,很少会做梦,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会做噩梦呢?

随着顾子麟想法的变化,周围的场景也在随时改变,似乎像是证明这就是梦境一般。骄阳更加炽烈,金黄的麦田腾腾燃起大火,紧接着,烈火从四面八方向着顾子麟烧过来。

青翠的树叶被烈火炙烤的焦黄卷曲,顾子麟的皮肤被烈焰灼烧的枯干皲裂,这不仅仅是梦,这种灼烧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顾子麟扬天大吼:“到底是谁在暗算我?有种站出来!”脑海清醒的他很快就想到了周义廷曾说过的“入梦神术”,只是这种法术只有神道修行者才能施展,对了,瓦罐中的神力!

顾子麟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所在,然而在烈火燎原的状况下,他似乎明白这些也没什么作用。该如何破解梦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醒过来,只要不陷入沉睡,梦境自然无从依托。

烈火越烧越旺,天地似乎都变成了一只烘炉,而顾子麟便是待烤的羔羊。

“神力!神力!”面对烈火灼身,顾子麟也无更好的办法,只能双腿盘坐在地上,闭目凝神,寄希望于他的《太虚神符》。随着功法运转,果然感受到了体内神力的存在,很快便循着经脉修行起来。在炽热的烈火之下,神力如同冰凉的清流自身体周身游走,瞬间就将难以忍受的灼热驱散。

烈焰虽然依旧灼热,但是有神力护住周身,却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倒是神魂在这种烈火的锻炼之下,反而变得更加坚韧稳固。

星河隐退,赤色光点见久不能建功,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醒来后,顾子麟揉揉脑袋,若不是衣物上未干透的冷汗,他还怀疑昨晚那仅仅是一场梦境。隐隐约约之间,他还是想明白了不少的东西,虽然在梦中有惊慌恐惧,不过在这种状态下修行还是有很大收获的。反倒是有一种期望,希望这个神灵今天晚上还来,对他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子麟,你今天得赶紧去书院了,晚了先生要骂的。”柳小妤的声音传来。顾子麟只好放弃种种思绪,无奈的跳下床。没想到她早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而阮心竹也文文静静的坐在桌边,等着他一起吃早餐。

顾子麟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道:“小妤,心竹就交给你照看了!”书院肯定是不准人带女眷进去的。

柳小妤笑道:“你放心就是,不过你也要好好读书,听说再有两个月就童生试了。你可不能连秀才都考不上!”她倒是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了,在城隍庙的庇护下,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反倒是可以过上一种相夫教子的生活。虽然无名无分,她却努力的维持着这个默契,尽可能的给到顾子麟更多帮助。

阮心竹虽然不愿与顾子麟分开,但是她也学会了不少东西,不复之前的懵懵懂懂。看着顾子麟离开的背影,她暗自拧紧了小拳头,一定要早点修成佛法,早点开口讲话。她相信,顾子麟一定会喜欢她的这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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