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请做只乖巧待嫁少年郎(十七)(1/1)

马车外面看去很普通,车内却装点的很舒适,白墨三人坐进去后也丝毫不显拥挤。

车夫挥起鞭子,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一时间只有车轮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滚动声。

花倾落理应隶属帧阡国,现下却跟古璟妍搅和在一起,白墨在心底暗暗对他留了点戒备。

古璟妍眯着那双丹凤眼盯着白墨,声音平缓的开口,带了些警告和提醒的意味,“听完后或许你会觉得我在撒谎,但我没打算骗你也没想过要隐瞒事实,希望蓝公子能保持理智才好。”

紧了紧拳,白墨的口吻变得冷静,“我也不是被护的什么都不知的孩子,最起码的判断力我还是有的,四皇女大可放心。”

意外的挑了挑眉,古璟妍顿了下,道,“现在的临月国已经没有深得帝心的蓝宰相了,蓝府也已散的差不多了。”

白墨怔愣了一下,不同于车内其他人所想的立即起身吵嚷着回蓝府证实,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的紧抿了唇,反倒是蓝洺有些焦躁的望了白墨好几眼。

古璟妍看着白墨的眼神带上了点点赞许,反问白墨,“你不急着回蓝府了?或许我说的是假的也不一定。”

白墨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丝毫迟疑,“书墨说了有自己的判断,四皇女请继续说吧。”

轻勾起唇又很快放下,古璟妍平缓的将事件娓娓道来:

三月前,蓝府末子和夕昭国皇子同时坠崖生死不明,两名刺客杳无音讯;帝怒,蓝府哀,百里王爷回往夕昭国;临月国与夕昭国关系紧张。

两月前,蓝府公子蓝沉烟提前与六皇女古滢萱完婚;太女古凌薇突发暴病而亡,五皇女古若菲莫名失踪;帝大悲,卧床不起,前朝之事交于四皇女古璟妍与六皇女古滢萱共同处理;夕昭国与临月国交界处发生小规模战争。

一月前,帝驾崩,举国哀悼;六皇女古滢萱要求登基为帝,不服从着均杀之;强行罢免蓝宰相之职,念帝后蓝沉烟之面,和其家眷永不得踏入京城半步;联合帧阡国共同迎战夕昭国,夕昭国处劣势,渐不敌;新帝不听臣民之言,孤行□□,民声载道。

“你回来的时候倒是正巧。”古璟妍看着白墨轻轻笑起来,“明天正是新帝登基以及封后大典的好日子呢。”

白墨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喉咙就是无法发出声音,心底满是不可置信。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头顶,百里斐抚摸着白墨的头算是安慰,对着古璟妍发问,声音依旧听不出半点波澜,“四皇女刚刚应该是说了,跟新任帝后有关?”

“确实是。”似是累了,古璟妍向后一靠,嘴角的笑容却是带着讽刺,视线瞥向花倾落,略略抬了抬下巴,“这件事情他比我有发言权。”

花倾落眨眨眼,随即声音柔和的开口,“倾落不才,正是帧阡国派来临月国的细作,主要负责收集情报。”

……这么轻易就暴露身份真的可以么喂!

丝毫没有在意白墨他们的眼光,花倾落继续缓缓道,“虽然得到的情况不够完全确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三个月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蓝……不,都是新任帝后所操纵的。”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六皇女只是个傀偶,我哥哥才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白墨声音有些沙哑的询问道。

“当然了,新帝后可是跟我们帧阡国的代理帝王私下交流密切呢。”花倾落笑眯眯的回答,又很快补充了一句,“虽然倾落已经背叛了帧阡国,不过皇家内斗的事情还是不会透露的。”

本还想问代理帝王是什么意思的墨少年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高冷花百里斐一直在一旁已自己的方式安抚着白墨,此刻却看向花倾落及古璟妍,眼神锐利,“你也说了自己是帧阡国的人,既然这样又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古璟妍对于百里斐的质问不做理会,花倾落却是有些自嘲的勾起嘴角,“证明?”

轻轻勾起一点车窗的帘子,花倾落望向几乎没有人烟的街道,神色渐露悲伤,似是呢喃,“其它两国的情景跟这里也是一样的,可如果是这样,我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是属于花倾落的秘密,没人有权力过问。

花倾落很快恢复了常态,车厢内的气氛又一次沉淀下来,只是白墨眉头颤颤,头顶的黑线越来越多。

喂喂你们全都用这种‘可怜的娃啊’的眼神瞅着我是要闹哪样啊口胡!

马车大概行驶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不等车夫出声古璟妍便掀开帘子大步跨了出去。

这是一个稍显幽静的宅邸,里面没有过多的花草装饰,也没什么贵重的摆设,就连下人也只有那么几个,于皇女来说实在是有些不搭调。

古璟妍领着白墨一行人来到客厅,姿态随意的往主位上一坐,连眼神都没有一个,“外面不方便,这是我的皇女府,坐下聊吧。”

话音刚落,一个稍显冷硬的女声惊讶道,“墨儿?”

“大姐……”看清那人的长相,白墨同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刚刚进屋没有留神,白墨现在才发现客厅里原本就有三人,二皇女古涵怡与同是幺儿的楚云鹤十指相扣站在一起,而蓝府的大姑娘蓝靖玲身上各处都是包扎的痕迹,脸色是失血过多后的苍白,明显被人重伤了。

古璟妍垂眸吹了吹盏中的茶水,勾着嘴角不甚在意的说道,“除了新帝后的人,知道他所做之事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皇女府的下人们安安静静的摆好糕点茶水,之后有序的低着头关门离开。

白墨和百里斐大致说了一下坠崖后的事情,古璟妍低声嗤笑了一声命大,蓝靖玲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开口道,“前两日我带人去刺杀蓝沉烟,发现他身边有很多死士保护,应该就是帧阡国的人了。”

古璟妍嗤笑的声音更大,“要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怕是也不能成为那唯一活着回来的人。”

“这也证明他还是很在乎亲眷的。”花倾落捻起一块糕点,看着白墨意有所指。

“反正这帝位我可没打算让他这么轻易的夺去。”古璟妍用手指轻轻敲着盏沿,眼中划过一抹不甘,“原以为会被安个毒害帝王的罪名,现在看来或许是打算用其它方法除掉我。”

“我会给父皇修书一封的,最近一段时间就暂且打扰了。”百里斐瞥了一眼白墨后对着古璟妍点点头。

“放心好了,我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古璟妍勾唇自嘲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手里能用的人也不多了,来商讨一下对策吧。”

“关于这点,”一直默不作声的二皇女古涵怡突然开口,“我和云鹤就不打算参与了。”

古璟妍沉默,之后抬眼紧紧盯住古涵怡,“二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涵怡的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是握着楚云鹤的手坚定的开口,“我和云鹤打算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不论京中还是国家之间的事情我们都不会理会了。”

楚云鹤的母亲是最先反对古滢萱那一批人里面的,自然也被打压的最狠,现在楚家被杀的杀抓的抓,就剩下楚云鹤一根独苗苗被拼死护送给了古涵怡。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白墨看着好像特别相爱的两人,疑惑的皱了皱眉。

“呵。”古璟妍低低的笑了起来,情绪起伏变得不太稳定,“这天下就快大乱了,你们无论去哪都无法安稳的,不止临月国,蓝沉烟那家伙……是打算毁了这世界啊!”

古涵怡别开眼,不知是说给古璟妍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总会有地方的。”

古璟妍眼角泛红,盯了古涵怡半响后垂下眼遮住眼中失望的情绪,嘴上丝毫不留情面,“即便只剩下我一个我也不会放弃的,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安于天命的懦夫。”

身子僵了一下,古涵怡不做任何辩解的转身打算离开,楚云鹤却是回过头,用他独特平缓的语调认认真真的说道,“命运这种东西是自己选择出来的,有时候顺应它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即便摔的粉身碎骨,我也不会为了活着而躺在崖底。”这是古璟妍的回答。

因古涵怡,当天的众人不欢而散,白墨却感觉气氛中除了凝重外还掺杂着什么,只是他无法将其辨别出来。

第二天清晨,古璟妍敲响了白墨的房门,笑眯眯的询问要不要一起去看新帝登基。

“你能进皇宫?”白墨有些疑惑,古璟妍昨日说了她暂时被禁足在皇女府的事情。

恢复常态的古璟妍毫不在意道,“做做样子而已,这种节骨眼上没人在意我,昨日我不也照样出去了。”

白墨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

蓝靖玲因为伤势在屋内静养,百里斐和花倾落都没兴趣不准备去看,只有蓝洺照常跟在白墨身后。

古璟妍没有带着白墨出门,反倒是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然后轻轻一按里面的木头,书柜就变成了自动门露出一条密道来。

墨少年觉得自己真心一点都不惊讶,“这是通到皇宫的密道?”

古璟妍挑了挑眉,“还挺聪明的,走吧。”

你们古代人真爱建密道……尤其是皇宫,一点儿安全保障度都没有!

不用白墨多问,古璟妍就跟智商掉线似的开始讲起密道的来源,大致就是:本来我也不造书房有个密道结果妈挂了爸要跟着陪葬,然后就告诉我这秘密方便我跑路所以我就造了。

“……”讲的真是浅显易懂简单粗暴啊。

这次密道的出口很正常,墙一翻转就是个冷冷清清很破败的屋子,估计是冷宫之类的。

古璟妍带着白墨和蓝洺直接翻上了屋顶,大摇大摆的架势好像走的不是皇宫的屋顶而是自家后花园一样。

“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的。”斜了一眼身后扶着蓝洺一脸紧张的白墨,古璟妍老神在在的安慰了一句,眼神幽深,“马上就要开始了。”

古璟妍挑选的观看位置恰到好处,即离人群有一定的距离不至于被发现,又能正好看清那里所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故意为之……

钟已经敲响三声了,接下来就是登基大典了,可白墨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庆氛围,只有礼乐的声音隐隐飘来。

朝臣们密密麻麻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喘。

离甬道最近的位置站满了身着盔甲的禁卫军,而地上还跪着许多穿着白色囚衣双手反绑的人,竟是比大臣的人数还要多上数倍。

“那些人都是反对六皇女的臣子和她们的家眷亲属,还有许多战败的俘虏。”古璟妍说道。

白墨看着那些人,略显疑惑,“可登基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呵……”古璟妍低低笑了一声,没做回答。

号角被吹响,鼓膜被大力的敲响,一下一下似是震到了人心底,使之颤抖。

明黄的帝王与艳红的帝后相携经过甬道,迈上最高点,宣旨的女官大声说着些什么,然后观看了一切的白墨瞪大了眼,脸色惨白。

那些禁卫军齐齐举起了手中的佩刀,手起刀落,几息间所有囚犯尸首分离,红色的液体侵染地面汇成河流。

“祭天。”古璟妍淡漠的看着一切,嘴唇吐出残忍的话语,“一共5718人,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朝臣们哆嗦着齐声参拜,哪怕衣角都被染红浸透也无一人敢起身,白墨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那股血液的腥腻味,刺激的他胃中翻腾几欲作呕。

“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吧。”指尖微微颤抖着,白墨看向依旧笑着的古璟妍,“可我不明白,就算我看到这些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古璟妍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些赞赏的低叹道,“你让我关目相看了,蓝书墨。”

回到皇女府,白墨的思绪依旧停留在那场血腥的祭典中,从床上起身推开窗,发现百里斐屋子里还亮着烛火。

一件外披忽然落在肩上,伴随着蓝洺的低声关切,“天冷,主人小心些莫要染了风寒。”

“谢谢。”拢了拢外披,白墨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我出去下,阿洺你先休息吧。”

蓝洺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恭敬的点头应下了。

白墨走到百里斐的门前,轻轻呼出一口哈气,还没等敲门百里斐便打开的房门。

“进来喝点热茶吧。”什么都没问,百里斐如是说道。

“……好。”白墨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在凳子上坐好,接过热茶温暖着冰凉的双手,白墨出神的望着茶水上缓缓冒着的热气,却不知自己过来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很多事情是不能凭借主观去判断的。”百里斐一边点燃香炉一边开口道。

鼻息间渐渐有了一股清淡的香味,冲淡了一直停留在意识里的血腥气,白墨抿了口茶水,静静等待百里斐的下文。

书桌上堆放着些纸张,百里斐修长的手指抚上那些字,“时间无法倒退,个中缘由,还是亲自去看吧。”

心知百里斐是在安慰自己,白墨看着他神色柔和,“谢谢。”

“临别前的一些胡乱话而已。”百里斐转过身突然说道。

“……!”

“我昨日联系到了夕昭国的探子,刚刚收到父王的回信,让我嫁与新皇,以联姻的形式结束战争,这会儿估计皇宫那里也收到加急的信件了。”百里斐神色淡淡的说道,“如此看来,夕昭国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白墨有些呐呐,“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早我就进宫了。”百里斐抬手揉了揉白墨的头,直到柔软的发丝被弄的乱糟糟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不用担心我。”

“……嗯。”白墨垂下眼,小声的应了一下。

“夕昭国其实很不错的。”百里斐将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有机会的话来玩玩吧。

不知为何,平日里惜字如金的高冷花百里斐今夜话语格外的多,也格外的暖。

等到白墨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过了晌午,百里斐走了已经很久了。

简单的吃了些东西,没什么事情做的白墨循着琴声找到了坐在亭中的花倾落。

明明已经入冬了,花倾落却还是穿着纱衣,指尖随意勾着琴弦,弹奏着不成曲的调子。

看见白墨,花倾落笑道,“墨儿若是觉得无聊便过来陪我聊聊天吧。”

“倾落哥不冷吗?”想了想,白墨还是问道。

“习惯了。”花倾落对着白墨眨眨眼。

“……”这对电眼威力还是这么大……心脏麻了。

花倾落看着抬手揉胸口的墨少年,突然开口问道,“墨儿有什么想要守护的东西或者人么?”

白墨怔住,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又一圈,随即茫然的摇了摇头。

“还是个孩子啊。”花倾落叹了口气,“我有呢,所以我才……”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幽幽的叹息。

又过了两日,白墨好不容易才堵到古璟妍,向她打听百里斐和亲的事情。

古璟妍的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女帝当场让人杀了夕昭国的特使,声明此生只爱帝后一人,百里皇子已经被遣送回夕昭国了。”

白墨松了口气,之后开口道,“我想用密道进宫去见见他。”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何必用密道。”古璟妍笑的更开心了,“你可是帝后最疼爱的弟弟,当然要堂堂正正的进宫看望哥哥了,我派人送你。”

“……谢谢。”白墨认认真真的道谢。

或许古璟妍在算计着什么,但就像百里斐说的,还是应该自己亲自去弄清楚。

古璟妍望着白墨离去的背影,心情颇好。

不知道蓝沉烟看到他可爱的弟弟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不能亲眼看到,可惜了。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