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1/1)

失而复得,总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

可冷不丁的让长平大长公主接受此婉兮就是彼婉兮,委实不容易。在洛婉兮守孝这一年里,她派了不少人去调查洛婉兮的情况,几乎将她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查了一遍。

越是清楚就越确定,洛婉兮不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派来的。排除了这个可能,那么只剩下最后的可能了,哪怕它再匪夷所思。

让一个对鬼神之道嗤之以鼻的人相信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这种事,着实艰难。然长平大长公主再不敢置信,也逼着自己信了。

这一年,洛婉兮定期往公主府送一些自己亲手做的女红和耐储藏的小吃食。大长公主也会给她捎东西。

女儿比以前更能干了,可而这份能干背后的辛酸让大长公主不禁心疼。

在没见到洛婉兮之前,长平大长公主一直在想自己要好好补偿她,这些年她着实受了些委屈过得不容易。

然望着娉娉袅袅行礼的洛婉兮,长平大长公主彷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这一年以来通过信件培养出来的熟悉感,在面对这张陌生的脸庞时忽然变得支离破碎。

长平大长公主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不过她神色依旧平静,甚至还略略弯了下嘴角,透出难得的和颜悦色,叫起了行礼的二人。

起身的洛婉兮心头微微发涩,知母莫若女。她发现大长公主终究没有完全接受她。十月怀胎生下来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突然变了模样,需要时间适应,毕竟说到底她们真真正正相处了的时间连一天都没有。

洛婉兮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她愿意等 ,等待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没有希望。以她对娘的了解,娘能做到这一步就是已经接受了她,只是程度还不够。

洛婉兮定下心神在长平大长公主的右下首第一席坐了,出嫁的女儿从来都是贵客。

余光瞥见她捏着自己的左手食指,大长公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发怔,她以前心情不好又不能发泄,便会捏手指,平复心情。

大长公主登时觉心头一阵酸又一阵麻,刻意放柔了声音:“以前你在临安不方便,目下进了京,有空便常回来看看,这儿就是你娘家。”

闻言,洛婉兮的眼睛立时亮起来,璀璨生辉,她忙点头:“好,只要您不嫌我打扰您清净就好。”声音里掩不住的激动。

大长公主自然也听出来了,再看她熠熠生辉的眸子,这么看着倒是有些像兮兮了,这孩子遇上高兴时便是这模样,整张脸都亮了,照的别人心情也好起来。大长公主的眉眼更温和了一些。

旁人瞧着这母女俩的互动,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无论是洛婉兮的反应还是长平大长公主的反应。

说来对于长平大长公主认洛婉兮做干女儿这桩事,至今她们还存着疑虑。实在是大长公主绝不是那种会为了缓解思女之苦,便认一个人做女儿移情的人。

虽然无数人巴不得她这样,还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可作为她的家人,最清楚不过大长公主绝不可能如此。

可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长平大长公主会因为洛婉兮像陆婉兮,而认她做了干女儿,并且还将她许配给了凌渊。她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看出洛婉兮哪里像了,总不能是因为闺名像吧。所以她们压根就不信这种说法,她们更愿意相信,因为凌渊看中了洛婉兮想娶她。可他续弦之后,势必和前岳家陆家要疏远一些,尤其是待洛婉兮为他生儿育女之后,哪个女人愿意丈夫和前妻家族走得近

,枕头风的威力从来都不可小觑。

遂长平长公主和陆国公便成人之美,认了洛婉兮做干女儿抬她身份。如此一来,洛婉兮就承了陆家的恩情,两家又结了一层姻亲关系,皆大欢喜。

这般一想,所有不合理之处就都合情合理了。

于是不少人望着洛婉兮的目光深处都带着一丝打量和好奇,能让为陆婉兮守了十年的凌渊移情别恋,她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美貌自然是不必说的,一年不见,小姑娘长开了一些,出落的更齐整了,又嫁了人凭添几分抚媚,越发美不胜收。

只单凭美貌,就能让林渊心动吗?这样的绝色的确难得一见,可凌渊还能缺了美人!

旁人百思不得其解,坐在下头同样心绪复杂的陆钊觉得已经窥到了真相。他可是比姑父更早认识洛婉兮的,一开始他就觉得洛婉兮有些像姑姑。

如今姑父娶了她,是不是也因为她像姑姑所以移情。陆钊心乱如麻,这般对洛婉兮委实不公平,她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替代品,情何以堪。

望着洛婉兮,陆钊纠结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看的时间有些长了,洛婉兮都察觉到了,这孩子在做什么?洛婉兮的眉头不知不觉也蹙了起来。

旁人自然也察觉到了,段氏的眉头也微不可见的紧了紧,抬眸看一眼对面的儿媳邱氏,那是陆钊新进门的妻子,与陆钊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果见邱氏神色略微有些僵硬,到底年轻又与陆钊蜜里调油,哪能忍得了丈夫对着旁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神。

段氏按了按嘴角,正要说话。

“我有些事要向您请教!”凌渊对陆国公道。

陆国公放下茶盏:“行,那咱们去前头说。”顺便把子孙都带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女眷。

段氏心神一紧,在心里狠狠骂了陆钊一声,也不知凌渊会不会往心里去,这孩子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段氏也想不明白,她好好的儿子怎么就失常了。

稳了稳心神后,段氏若无其事的缓和气氛。

略说了一会儿,长平大长公主抬了抬手:“你们都下去把,我和她说说话!”这个她自然是指洛婉兮。

出嫁的女儿回门,母亲自然要问些私房话,合情合理,然落在长平大长公主和洛婉兮身上不由让人觉得违和。

然众人也就心里琢磨下,面上滴水不漏,笑吟吟的告退,很快,屋里就只剩下母女俩。

洛婉兮局促的坐正了身子,手里的帕子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长平大长公主看着她小动作不断的双手,温声道:“他,待你可好?”话音刚落,长平大长公主便觉自己多此一问了,这些年凌渊对女儿的心思她也看在眼里,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了,怎么可能待她不好。

就见洛婉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您放心,他对我很好!”

忽然间,长平大长公主想起了当年,陆婉兮回门,自己也这么问她?她羞红了脸,眼神亮晶晶的,扑在她怀里娇声道,‘娘你就放心吧,他怎么会对我不好,他要是对我不好,我就不要他了!’

终究是不一样了,长平大长公主暗自唏嘘了一声,点头道:“那便好,不过牙齿也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他若是惹你不高兴了,你也别忍着,你背后有……”顿了下她才道:“我和你爹!”

笑意就像是煮开的沸水气泡,咕咚咕咚往上冒,怎么压都压不住,洛婉兮的嘴角不知不觉弯起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弧度。看她这笑眉笑眼的样子,长平大长公主心头泛柔,声音更温和:“你府上就你们夫妻俩倒清净,不过隔壁人多,是非也少不了。她们瞧着你脸嫩,未必不想占你便宜。”后宅女人被拘在四方天里,无事可做

便只剩下与人斗了。“你也别顾忌什么面子,你背后有凌渊也有咱们家。”若是从前她自然不担心女儿被欺负,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可如今她性子到底不必从前张扬肆意了,思及此大长公主心头发钝,棱角都是被现实磨平的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洛婉兮鼻子有些发酸,声音有些发哽。

长平大长公主笑了笑,又说了会儿话,母女俩之间渐渐的少了点生疏,自然离亲密无间还有一段路要走,不过眼下洛婉兮已经很满足了,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凌渊和洛婉兮在公主府用了晚膳才离开,其间还发生了一桩小插曲,宁哥儿抱着洛婉兮就喊姐姐,任蓝氏怎么教都不改口。

把蓝氏尴尬的不行,满脸歉意的看着洛婉兮。

洛婉兮倒不觉什么,叔祖母哪有姐姐好听,她笑盈盈的揉了揉宁哥儿的脑袋,喜得小家伙眉开眼笑。

她的孩子缘还是一如往初的好,长平大长公主不着痕的看了看她平坦的腹部,但愿这回她能得偿所愿。两个人这些年都不容易,下半辈子合该圆满一些了。

“回头再和他细说便是。”大长公主对不好意思的蓝氏道。

她发了话,蓝氏便也不纠结称呼了,由着自己的胖儿子窝在洛婉兮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唤,要多甜有多甜,屏风那边时不时还能响起几声揶揄的笑声。

坐在去洛府的马车上,凌渊将洛婉兮搂在怀里,指尖在她脸上摩挲:“他们都笑我!”听语气还有点委屈。

洛婉兮讶异的看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忍笑:“他们和你闹着玩呢!”哪有他们,也就陆承泽和陆国公嘛?

“你都听见了?”

隔着一张屏风,能听不见,何况喝了酒的陆承泽嗓门还不小。

“宁哥儿唤你姐姐,唤我姑祖父,那你该怎么唤我?”凌渊低下头,洛婉兮闻到了他呼吸间浓郁的酒气,熏的脸都红了。

她伸手推着凌渊的胸膛:“宁哥儿五岁你也五岁不成!”

怀里的人脸红彤彤,双眼水盈盈的,按在他胸口的力道对他而言也软绵绵的,就跟挠痒痒似的,挠的他心头发痒。

凌渊眸色转深,一手捉住她的两只手举过头顶按在车壁上,高大的身躯欺近,将她禁锢在车壁与胸膛这片小小的方圆内,洛婉兮大吃一惊:“你……”

凌渊啄了啄她的唇,哑声低笑:“你该叫我什么?”

“……凌渊!”

凌渊眉梢一挑,薄惩般咬了下她的粉唇:“装糊涂?”那模样说不出的邪气。

洛婉兮涨红了脸,这人竟是越老越不要脸,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无赖,洛婉兮瞪了瞪眼,憋出一句:“不要脸!”

凌渊笑了一声,身体力行的让她知道什么叫不要脸,低头噙住她的双唇,长驱直入。

正当马车内温度逐渐升高时,车身突然晃了一下,凌渊动作一动,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凌叔叔好!”

接着是下属的禀报:“大人,夫人,是南宁侯和祁王府的小郡主。”

凌渊起身将洛婉兮拉起来,慢条斯理的给她理了理鬓角和衣襟,期间被拧了好几把,腰间大腿胳膊上都有,一边问:“有事?”车外不远处的福慧郡主满脸的好奇,大大方方道:“我还没见过凌婶婶呢,我想给她见个礼。”其实她就是慕名,听说凌渊新媳妇国色天香,她就想知道是有多国色天香,正好遇见了,过来请个安多顺便的

事。

凌渊低头看了看面色绯红的洛婉兮,可不想她这模样叫人看了去,外面还有个江枞阳呢,遂他道:“她喝了酒睡着了。”

福慧郡主一脸的失望,不过马上又打起精神,两家都要互相拜年的,还怕见不着,遂她道:“那我就不打扰凌叔叔和凌婶婶。”说着她俏皮的眨了眨眼,高声道:“祝您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马车内的凌渊闻声轻轻一笑。

停下的马车又重新出发,凌渊笑吟吟地看着洛婉兮:“福慧是个好姑娘!”无论家世、性情还是样貌。

洛婉兮也坦坦荡荡地回视他:“那就好,江大人助我良多,我衷心希望他能苦尽甘来。”她和江枞阳之间又没有不可与人言的秘密,何况她早就和他说明白了。凌渊笑了笑,若非如此,为江枞阳安排的就不会是福慧了。江枞阳终究帮过她,他承这份恩,所以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皇帝用废了。祁王是个明白人,只要他不是蠢的无可救药,就该借着祁王跳出那个火

坑。

“你想好到底该怎么称呼我了吗?”凌渊言归正传。洛婉兮登时一怒,随手抄起案几上的苹果砸过去:“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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