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外一:叶如峰vs苏念(1/1)

h市有很多老旧的建筑,历经百年,沧桑却不颓然,见证过这片十里洋场的繁华盛世,歌舞升平,也历经硝烟战火,仓皇失措,他们是无声的证人,斑驳却纯美的砖块里,似乎都写满一个世纪的沧桑。

叶如峰定定看着教学楼红砖墙上的爬山虎,红旧的底色,却盘旋着嫩绿的新生,阳光在叶片随风的摇动里轻晃。他坐在车里吸烟,车窗摇到最下方,青烟袅袅,随着初春的风软软拂过他的脸颊,这样美好的春/色。

这所名震江沪的老大学,前身是清末的州学,又身处人杰地灵的地界,学生中不乏各界大成者。能考进这所大学的学生,都是学子中的佼佼者。

而叶如峰这个商人,不过是个过客。

他看着那些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在阳光下走过,大多脸颊饱满,笑容兴奋,步伐矫健,朝气蓬勃。这样的阳光,这样的青春,叶如峰不由有些羡慕。

他抬起腕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是他来早了,他知道。

他懒洋洋想着要不要再吸一支烟消磨时光,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前面的教学楼红砖墙,不由被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白衣的女生,穿着一条浅蓝色长长的曳地长裙,手里提着小提琴箱,叶如峰忽而觉得移不开目光。

这女生,好像他初见时的谢莹莹,这个名字从叶如峰的心底一忽而闪过,疼痛依旧。

不过目光却身不由己,一直追寻着那白衣女生的身影,她脚步轻快,乌发扎成一根马尾,颤动的马尾就像是在叶如峰的心头颤抖。

忽而一个飞速的足球,带着呼啸的劲道,砸中了那白衣女生的脸颊。

“小心!”等叶如峰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喊出了声。那女生离他几十米远,他纵然出声,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女生一个踉跄,颓然倒地,手里的小提琴狠狠摔出去,她心疼地“啊”了一声,忍着疼爬起来。

昨夜下过雨,今天初晴,地面上还有些积水,那白衣女生本是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现在去裙摆泥水淋漓,脸颊上一个灰色的足球印,说不出的狼狈。

叶如峰几乎是全然出自自己的本能。

他匆匆下车,几步就跑到了那白衣女生的身边,脚步声急切,引得正在低头查看自己小提琴的白衣女生还没抬头,就出声抱怨道:“同学,你的球差点毁了我的琴。”

“对不起,你还好吗?”叶如峰也没纠正这女生认错了人,只是淡淡一笑,递过自己的手帕。

她这才抬头,这一瞥,叶如峰心头一震失望,原来并不像谢莹莹,只是远看那种袅袅婷婷的气质,有几分谢莹莹的影子,近看才发现,这是一张更为精致的脸,一双杏仁眼,湿漉漉如同蕴着春水。

她困惑地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和她熟悉的穿着校服的同学不一样,一件雪白的衬衫,明明是休闲裤,却裤缝笔挺,递给她手帕的手,指节匀长,腕上的手表她虽然不认得,却显然做工精良,她有些羞赧,知道是错认了人,不好意思地问道:“真抱歉,我不该人都没认清就乱责怪的。”

“没有关系,不用在意,要帮忙吗?”叶如峰虽然因为近看后发现,她与谢莹莹并不相似,心头泛起一丝失望,却并没有表露分毫,仍旧是温和问道,他的眼神在她的裙角上滑过。

“同学同学,对不起,你没事吧。”一个风风火火的男生一路跑来,穿着背心短裤,现在正是刚才那只闯祸足球的始作俑者。

苏念只是轻声回答:“我没事。”她声音温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在这个递手帕给她的男人面前,流露出一丝丝不温婉妥帖的样子。

闯祸的男生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捡了足球,急急跑走,挥手说了一句:“那就不打扰你和男友约会了”。

只剩苏念和叶如峰一阵尴尬。

还是叶如峰先出声:“要不要我送你回宿舍?你这裙子也需要换一换。”他转头指了指自己的车,“车在那边。”

苏念求之不得,要知道,穿着半身泥水走过校园,她想想就觉得难堪极了。她轻声回答:“谢谢,我是苏念。”大大方方伸出手来。

叶如峰一笑:“叶如峰。”却没有握她的手,转而接过她手中的小提琴箱,轻轻拭了拭上面的水迹,转身便走。

苏念一愣,却立刻跟上来,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对于苏念而言,叶郎一见误终身。

叶如峰送她回宿舍,路上,春天的风那样柔软,拂过脸颊,兴许是受到春风的鼓励。苏念缓缓与他攀谈,他话不多,但是很周到。

原来叶如峰是来找一位在h大的朋友,恰好看到了狼狈的苏念,简单施以援手,再简单不过的情节,再简单不过的心思。

苏念的指尖抠着小提琴的琴箱,他刚才拭过水迹的地方。哦,原来只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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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峰在窗台下看着账本,面前一盏茶,同他相熟的财务主任轻声一笑:“叶总,人又来了!”

叶如峰困惑地抬头,看着窗外,一楼的大厅里,苏念又坐在楼梯下的茶座喝茶。

那个位置不好,位置逼仄,只能望见大厅里密密麻麻的桌椅,和望到二楼的雅间和办公室。苏念却很喜欢这个位置,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来吃饭,喝茶,她只是想见他。甚至于她想见他,也不用他亲自来见她,同她说话,她只想静静坐在这里,远远望见一下他在窗户边上的投影,仅此而已。

叶如峰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把目光转回来,清清嗓子:“这里,上个月的负债率,是怎么高上去的?”

财务主任一脸遗憾地收回八卦的表情,认认真真开始同叶如峰讨论起账本。

叶如峰知道,他招惹不起,何苦开始?

苏念常来,有时是一个人,有时还有相熟的朋友,都是安安静静,绝不聒噪,有时候吃饭,有时只是喝茶,叶如峰从未亲自招呼过,但是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苏念为何来,为谁来。

大家保持着一致的沉默,渐渐,这也就变成了一件大家视而不见的普通事情。当事的两个人,无论是苏念,还是叶如峰,都没有多说过一个字,无甚谈资。

只有叶如峰知道,苏念出现的频率,也许还要更高一些。

他常去的茶社,最近新来了一个弹琵琶的琴师,正是苏念,他很意外,她知道她拉小提琴,却不知道,原来她竟然还弹着这样一手好琵琶。

他隔着雅间的珠帘,远远看着苏念弹琵琶的侧脸,影影倬倬看不分明,却知道是绝美的,剪影卓约多姿,琵琶语意温柔。

叶如峰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去一家小公园散步,那里有个小小的人工湖,不少不怕人的鸭子,会向游人讨要食物,他有时会用手帕包着一点面包屑,去湖边喂鸭子,一坐就是半天。

苏念是通过叶如峰才知道,一个男人思念一个女人的时候,是那样的表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遗憾,就那样静静坐着,一坐就是半天。

叶如峰远远望见苏念,提着食篮,站在湖边,定定看着他,似乎渴望靠近,却又不敢上前。他叹了口气,想了半天,站起来,走到苏念面前:“我送你回学校罢,我这边,你不要再来了。”

苏念点点头:“好。”低下头去,眼泪就落下去了。叶如峰递了手帕给她,没有多说话。

这就是苏念的初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那个叫做叶如峰的男人,从来没有向她敞开过他的心。

从那天开始,苏念再也没有去锦绣缘吃饭,也不曾去茶社里弹琵琶,更不曾去过那个叶如峰用来缅怀的小公园。

直到那次苏念生病,她的整个春天都很郁郁,转而拼命练琴,老师表扬她又有所精进,她只是笑笑不说话。最后在初夏的时节,因为疲惫和营养不良,她终究还是病倒了。她住在医院里,望着窗户外巴掌大小的树叶在风里摇晃,默默想,都是今年春天新长出来的叶子,到今年冬天飘落的时候,就会忘记自己爱过的阳光,就像她一样。

叶如峰来看她,她很意外。

他低头为她削着苹果,侧脸安静而专注,她愣愣看他,不敢问他为什么来。

叶如峰声音低低的:“我这个人很闷,脾气也不算好,更算不上体贴。”

苏念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叶如峰:“你太小,而我太老。”

苏念鼓足勇气打断他:“你要说的,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

叶如峰把苹果递给她:“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病了,想来看看你。”

苏念笑了,原来,他也有那么一丝舍不得她。

**

两年后

苏念知道今晚的叶如峰很奇怪,他心绪不宁。本来说要定下过年叶如峰去苏念家的行程,是拜访,也是提亲,不过这两天本来说得好好的叶如峰,今夜忽而变得沉默,不愿多谈的模样。

她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叶如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似是安抚,却让苏念更为担忧,他回答她:“也许是有些累了,还有点别的事情。”

苏念没有多问。这两年的苏念,是最幸福的苏念,她同叶如峰走到了一起,过程有些艰辛,但是终究是走到了一起。

她没有追问过他,他在小公园里怀念的人是谁,也许是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一个应该被深深埋起来的秘密,她那么用力才握到手里的人,她不愿意让他再想起那些和她无关的人和事。

那个时候的苏念并不明白,爱情中最可怕的隐忧,不是不提就不会存在。

那几天,苏念觉得身侧的叶如峰,总是用背对着她,焦躁不安而困惑。三天之后,苏念醒来的时候,叶如峰已经衣冠整齐,行李箱在脚边摆好,他说:“我要回一趟c市。”

苏念困惑不安:“去做什么?”

“我就去一周,之后就回来。”叶如峰那么清醒直接,“我去照顾一个朋友,她遇到点问题,我帮她解决完就回来。短则一个月,长也就两三个月。”

“什么朋友?”苏念突然意识到了,那个看着湖面发呆沉静的叶如峰跃然眼前,他的过去她不敢问,并不代表她意识不到。

“你不认识的朋友。”叶如峰躲避着她的问题。

“但是,一个月后你才回来的话,肯定赶不上同我一起回家了。”苏念脸色一白。

“那个,我们再计划罢。”叶如峰话说得冷静而绝情。

苏念那么敏感聪慧,立刻明白了叶如峰的意思,她艰难地问:“你这是同我分手吗?”

“别闹,哪儿有那么严重。”叶如峰安慰她。

苏念安静看他:“在一起要我来提,分手也要我来提吗?”她多么聪明决绝,这个男人懦弱的念头被她一眼看透,“叶如峰你这次如果回去是见你曾爱过的人,那么,我们就这样分手罢。”

叶如峰安静地回答:“如你所愿。”

苏念这才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冰凉,原来,分开竟是这样简单,那么久的爱恋,并不值得一提。

叶如峰提着皮箱转身离开,苏念在他打开房门前,最后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叶如峰,你再回头,我就已经不会在这里等你了。”

叶如峰顿了顿,无奈地转头:“苏念,你我早就知道,你本来就值得更好的。”叶如峰一脸痛苦,“我是这样糟糕的人,忘不了,就是忘不了,却又挂着你,那样肮脏的一个人,你值得更好的。”说到最后,已是一脸痛苦之色。

苏念苦笑:“叶如峰,你真是吃定了我!你以为你这样一番话,就再也不用良心有所背负?你做梦。”她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叶如峰,你现在放下行李,我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好好的过日子,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叶如峰看着苏念的脸,依然是那样卓约多姿的身影,明明在眼前,却总是看不清楚的美丽,最后咬咬牙,转身出门,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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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在公园的长凳上哭了一会儿,她的眼泪,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停过。她痛得难受,无论是心头还是眼睛,甚至那条隐秘的伤口。

怀里的是她新出生的女儿,刚刚一天,脸颊粉红,睡得安静。

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就像叶如峰一样,那样伤人的俊秀美丽。

苏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这个孩子,等她渡过失魂落魄的失恋期,似乎孩子就该出生了,她过得很糟,被退学,父母同她断了联系,凭借叶如峰留给她的最后一点钱,她勉强撑到了孩子出生。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在公用电话亭,打了那个她早已经铭记,却不敢去打的电话,无论如何,至少他要知道,他有了个女儿,就这样。苏念默默告诉自己。

电话响了六七声才被接起来,对面的女声声音活泼:“这是叶如峰的电话,他正在洗澡,请问哪位?”

苏念愣着,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想了想,最后还是挂掉了电话。

她茫然地想着,原来,他竟是已经幸福了,他终于还是比她幸福。

然后呢?苏念想去死,却又觉得这孩子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

她把她的女儿留在公园的长椅上,跌跌撞撞走出了公园。

就是这个公园,叶如峰曾经喂着鸭子,缅怀自己的过去,那个她不知道的姑娘的地方,如今,远隔千里,他和她终于是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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