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季式按摩(1/1)

见过四季,见过你 !倪莱胸口剧烈起伏, 眼睛乱飘, 最后落在他眉骨上, 避免与他眼神接触。

季随看了她一会儿,直起身, 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 两手扥着油画看着,问:“背景呢?”

倪莱:“什么背景?”

“你这副画的背景。”季随抬眸, 看进她眼睛里, “春夏秋冬什么季节?刮风下雨下雪还是下冰雹?庄稼地高架桥还是小胡同?”

一口气不带喘,简直像是在念rap。

倪莱:“……你知道吗?”

季随拧着眉, 微有些恼火:“老子不知道。”

倪莱:“我也不知道。”

季随:“你——”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

“我觉得可能是在下雪。”倪莱像是在思考, “我最近总梦见下雪。”

季随张张嘴,没说话。

倪莱垂眸,握拳, 指甲掐进手心里, 突然冒出一句:“我的脸有问题, 笑不出来。”

季随:“??”

该不会是又要问我为什么亲你……吧。

我嘴贱, 行了吧。

再问自杀。

倪莱:“以前摔过脑袋, 醒来后面部神经出了问题。医生说是术后后遗症,不确定还会不会好。”

季随的指肚捻了捻画布边角,他看着上面的无脸女孩,寻常口吻问:“几年了?”

倪莱:“高中毕业那年。”

季随默了默:“脑袋摔失忆了?”

倪莱:“没有。”

季随抬头:“确定?”

倪莱点头。

“……”季随看着她的眼睛, “成吧。”

不是谁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就譬如, 谁会记得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某一顿吃的是啥饭?不记得, 你不能够摁着她的脑袋让她承认自己失忆。

谁让你记得?谝能呢?

“我觉得我见过你。”倪莱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视线定在他眼睛上,“你见过我吗?”

见见见,大宝天天见吗?

季随扥了下画布,与她目光相触,从鼻腔里哼了声:“你是不是见个男人就拿这块破布去认亲?”

“不是。”倪莱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抓现行的劈腿渣男,十分的诡异。

她解释道:“只问过你一个人。这幅画是来岛上后才画出来的。”

“……”季随抖了下眉,坦荡道,“如果你画的是我骑着小电驴把你从六色码头载回来的那次,没错,是我。如果是指别的,我不知道。”

谁知道你曾经坐过几个男人的单车?这他妈又没有脸,老子才不往这个圈里跳。

跳了不尴尬,跳进去发现不是自己才尴尬。

起风了,风里带着海水的咸湿。

这股妖风跟个老流氓似的,不带商量地从你身上摸过去一遍,在你皮肤上留下一层味儿。

黏唧唧。湿哒哒。

倪莱不习惯这种风,她曲起胳膊拂去这层若有似无的东西,小声说:“你帮我想想,我能想起来。”

季随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卷起画布,直了下身,屁股从沙发扶手上挪到沙发里,伸开腿摆了个舒坦的姿势:“你想吧。我抽根烟。”

反正现在也不想回基地,就想找个僻静的地儿抽几根烟。

无聊。

无聊透顶。

一瞬间的事情,这种漫不着天际说不上来的情绪突然就灌满他的胸腔。

忙的时候,训练的时候,救人的时候,冲浪的时候……有事情做着,就不会瞎几把乱想。

大老爷们,不够矫情。

来岛上两年多,加起来算在一起,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闹腾情绪都没有这两天多。

季随连着深深吸了两口烟,眉头拧成一团疙瘩。

他觉得他都能从烟味里闻到大粪味,浇庄稼的大粪,用来催化情绪的大粪。

他又猛吸一口烟,去找这个施大粪的人,痞声说:“管你在找他妈谁,甭费劲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季随伸手把半截烟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身体前倾,一把拽住一直杵在他跟前默不作声的倪莱,一下把她摁在沙发里,骑身过去:“你不是想——”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亲你吗?我带你重温一下当年。

季随停住。

倪莱一张脸煞白,额头冒汗,瞳孔扩大,嘴唇发抖,脸上的血管似乎能从薄薄的皮肤里炸裂开来。

季随微怔:“你怎么了?”

倪莱听到声音,努力想集中精力去听,每个字她都能听到,但是组合在一起,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迫使自己眼睛聚焦在面前的这张脸上,却怎么也做不到。

脑袋嗡嗡响,里面像是钻了成千上万只蜜蜂,叮着她的脑浆嗡嗡嗡叫个不停。

她想去撞墙,把里面的蜜蜂都撞出来。

“啊——”倪莱从胸腔闷出一声,一头撞在季随手掌上。

沙发靠背并不硬,脑袋撞上去不会有多疼,但是她身体猛挺去准备做这个动作时,季随下意识反应伸手挡住。

冲劲儿挺大,掌心一阵发麻。

“倪莱。”季随叫着她的名字,空出一只手横着盖在她脸上,手掌从额头缓缓往下移,上下来回重复了三遍,移开收,看进她眼底,“我是季随。我刚是不是吓着你了?”

倪莱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他手背里,像是要融进他的血肉里。

季随紧咬下颚,没有动。

他在想,如果她有表情,此刻的脸一定是狰狞的。

倪莱看着他,涣散的眼神渐渐集中,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说:“我在想,在想他是谁,还没有想到,王辉死了,他死了,然后王腾飞……”

吃饭之前,季随刚浏览过那个八卦贴,王腾飞的长子王辉死于一场事故。对于这场事故,八卦贴里语焉不详。

季随皱眉。

倪莱情绪再一次剧烈起来:“……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我是想过他死……为什么啊!!!”

她送开他的手,再一次试图去撞墙。

“好了。”季随单膝跪在沙发上,抱住她的脑袋捂在怀里,另一只手揉她的太阳穴,轻声说,“好了。不要想了。”

“为什么没人信我?!”

“我信你。倪莱,我信你。”

倪莱在他怀里不动了。许久,她闷出一声:“你为什么信我?”

“因为我——”季随舒展开眉心,“因为你怂。”

倪莱闷着声音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季随说:“你自己能不能躺好?”

倪莱:“头疼。”

季随:“……成吧,你躺好,我给你揉揉。”

他在沙发上一通摆弄,折腾出一头汗。

这他妈根本就没有令男人舒服的姿势。

最后妥协,倪莱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他的大腿昏沉地睡着。

季随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叼上。

怕烟灰掉到她脑袋瓜上,只能干叼着烟,过过嘴瘾。

指肚沿着头盖骨一寸寸按。

“操?我怎么感觉我像是理发店的洗头小哥?!”季随自言自语着,从额头按到后脑勺,又从后脑勺按到额头,再按到太阳穴,“这玩意儿,跟盲人摸大象一样。”

太阳完完全全落下去,隔着窗户,正好能看见一片红彤彤的云霞在空中挂着。

季随半眯着眼瞪着这片云霞,脑袋放空,什么也没有想。

不过五分钟,这片云霞就隐在云里,没了踪影。

操?这么不经瞪。

手机在兜里震了几下,他停了一只手,欠了下屁股,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

夏毅凡发来几条微信:

【季爷,你刚来小酒馆了?】

【我又进了一批酒,你要不要来尝尝?】

【你干什么去了?】

季随咬着烟回:【我刚和云彩吵了一架】

夏毅凡:【云彩是谁?哪个村姑?】

季随:【就是天上的云彩。我刚把它瞪没了,真他妈不经瞪。神仙也就这点儿能耐】

夏毅凡:【什么意思?】

季随:【没什么意思,我在伺候神仙呢】

他把手机撂到茶几上。

正在神仙脑袋上不停工作的右手突然痉挛了一下,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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