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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其乔跟着孟凯和又回了易舍,下午的天气乍暖,风吹得人恨不得要烧起来。她一人坐在天台上看书,一手摁着书页,一手摩挲着佛珠。乔其乔心不静,所以想借由佛经来洗洗烦恼。又怕自己坐着坐着就开始走神,所以备了串佛珠。

就这么过了大几个小时,她杯子里的茶叶都换了好几道。看到火烧云布满天空的时候,她这才端着杯子夹着书,手上挽着珠子下楼了。

推开房门,乔其乔就呆在了当场。那个背对着她而坐的人,不正是自己烦恼的源头?她竭力镇定,假装无事的想要默默挪回自己的那间屋子。不过孟凯和叫住了她:“乔儿,人钟书记是来找你的,不打个招呼,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她在原地站住,看着钟间回望过来的脸,说了句,“你好,钟书记。”

结果钟间反倒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孟凯和,“孟先生,易舍养了只鹦鹉?”

乔其乔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施施然看向钟间,“对,我就是那只刚从北京扑棱回来的鹦鹉,你还认识我吗?”

孟凯和倒是先起了身,“钟间,我先去吃饭了。这孩子先交给你了。”说完,也没看乔其乔,便走出去了。徒留她一人在原地努嘴憋气。

钟间忍着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瘦了好多。手上缠着佛珠,浅灰色禅服衬着脖子上挂着的珊瑚如血般耀眼。

眼如横波眉似远黛,她的笑就像初见时候那样,又是疏离,又是狡黠。

钟间忍不住伸手把她拉到身边来,乔其乔反抗了一下又嫌矫情,也就不再做作,被他拉到身边去了。

“你怎么凌晨两点都没睡?”

她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生硬的挤出三个字,“要你管。”

可是乔其乔忘了,每每和钟间斗嘴的下场都是她一败涂地。固然,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钟间唇角上扬,“我当然要管,因为你吵到的人是我。”

这句话成功气煞乔其乔,她抿着唇尽量不显露出愤怒的表情。缓了半天,这才说话,“今天你是来特地羞辱我一下然后就走吗?你目的达到了,直走右拐有电梯,好走不送。”

见她真的生气了,钟间这才站起来抱住了准备往外走的乔其乔。他人高手长,直接把她纳入怀中。乔其乔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挣脱还是该怎样。

钟间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就像深山古刹里传来的幽幽檀香,闭眼时简直可以见到晨钟暮鼓伴随下的庄严佛像。

两个人仿似长得参天又枝叶相错的树,笔挺笔挺的。这样的拥抱,真是温情到极点,又理智到极点。

“钟间,放开好么。既然说了那次是最后一面,我也不阻着你了。”这个时候的乔其乔说话极其冷静,跟刚才被气疯了的模样,简直就是反比。

“你先坏的规矩,你给我打了电话。”

“……”乔其乔理亏,闭上了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面对着钟间,不发一言。那眼神就是无声的指责,指责他为什么那天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钟间想了想,把她扯到一边的沙发坐下,“你先听我说个事情,你就明白我为什么那天跟你说那样的话。”

乔其乔想了想,反正能跟他多呆一会是一会,他扯些油盐酱醋都是没问题的。随即点头,歪着脑袋望着对方。

“我小时候养了只狗,我很喜欢它,吃饭睡觉玩耍都在一起,直到那只狗把我咬伤了。但我还是很喜欢它,一样宠它宠得要死。后来我妈妈带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那只狗已经不见了。我问我爸狗去哪儿了,他说杀了。我当时哭了,我爸也没安慰我,只说了四个字。”

说完之后,钟间深深的望住乔其乔,“你能明白吗?”

“玩物丧志?”乔其乔看向钟间,讲这四个字的时候,很是确定。

“是,没错。但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那么你的重点是把我在和那只狗类比,你对我的感情是喜欢,但我的地位就跟那只狗差不多?然后我这次被绑架,你动用私权,也就相当于是你被我咬了一口?所以如果我不离开你,你爸就得动手了?合着我只是只狗啊?”

钟间撑着额头,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觉得你的重点也蛮奇怪。”

乔其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知道他的重点在哪里。但她就是故意曲解。她有些不敢相信,钟间对她的感情,真的是喜欢?钟间是谁,她是谁,她和对方之间隔了多少座山,她不是不明白的。

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钟间要先开口伤人。她怕被人抛弃,钟间何尝不是?

“可是我不能明白,我……”她对上钟间的眼睛,想说的话,却被她如数给吞了下去。

钟间挑了下眉,“那天我接到你哥的电话,你哥在那边说你本来要和李尔见面的,却突然失踪了。当时我还安慰他没什么,但后来想起来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经历,就马上打给了孟凯和。他在电话里跟我说,肯定是林启南,他的头号仇人。他劝我找都不用找,跟我说了一句话。”

乔其乔突然打断他,“孟叔说的是听天由命还是顺其自然?”

“他说,要么你必死无疑,要么你活着回来毫发无损。这个他估计不到,听天由命。”钟间有些疑惑,“你对这样的人尽忠尽孝,值不值得?”

就是因为那个必死无疑,让钟间破了所有的规矩。他不相信乔其乔会死,但他又不确定。所以十拿九稳的钟间第一次慌了手脚,只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至少可以帮上忙。不用再回忆起来的时候,因为当初不合时宜的犹豫而后悔。

“你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人让你衣食无忧,还可以保证你母亲的治疗费用。这个时候你会管值得不值得?况且这样的事情,孟叔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给我说清楚了。他早就说过,给我一个重要的角色,但是这样的角色,随时可能致命。而且他还说,死在谁手上都不一定,因为他仇家太多了。”她自顾自的笑了笑,但是这样的笑,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苍凉。

“你也愿意。”钟间坐在沙发上,本来是他来给乔其乔讲故事的,到最后却变成了乔其乔给他讲故事。

“有什么不愿意的。你没穷过,你不知道。那种滋味比死还难受。你没瞧见过别人给你的脸色,比嫌弃狗还恶心的脸色。但是我跟着孟叔之后就不一样了,那种趾高气昂,完全就是别人看我的模样。而且你知道吗,我的银行户头上的钱完全是呈直线增长的趋势,”她用左手食指比出了一条线,“是这样的。”

钟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乔儿,你的这些话,没跟李尔说过?”

乔其乔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我跟他说,他受得了?你看他那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儿,跟胡漾似地。恨不得觉得公交车的座位数就是实际载人量。”末了还呵呵两声,表示乔其乔对他们这些人的“赞同”。

他伸手揉了揉乔其乔的脑袋,“活靶子,你又羡慕别人又瞧不起别人,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乔其乔就像缘觉的人,一句话被钟间给拨醒了。她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个合适的答案,只能闭嘴。

“不过,我爸倒是又给找了个相亲对象,你帮我合计合计,我是去,还是不去?”钟间半开着玩笑跟乔其乔说话。

“去呗,了不起我背个炸药包去当个新时代的黄继光。”她连眼皮都没抬起来,说起这样的话时很是自在。不过乔其乔心里倒是像被针扎,一下一下的。虽然不是撕心裂肺的疼,但膈应得人很是不爽。

“我记得黄继光好像是堵枪眼儿的,董存瑞才是炸碉堡的。”他放下了交叠的双腿,突然笑了出来。

“钟间我发现你哪天要是不堵我话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啊?”乔其乔望着他,只觉认得这人之后,自己的肺活量似乎开始变大了。大概是因为此人老是气得她要不停深呼吸的原因。

钟间很喜欢看她吃瘪,当然,前提是被他气的。

“我以前没这个爱好,认得你之后发觉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消遣。”

“你应该拿这样的口才去毒死你的新相亲对象,我怕你说上两句人家就强烈要求退货再也不见你了。”

两个人斗了半天嘴也累了,最后还是以乔其乔的失败而告终。

孟凯和吃完饭回来了,看到这两人还坐在沙发上拌嘴,不禁有些惊讶,“你们不饿?”

“气饱了!”

乔其乔蹬蹬蹬走出室内,站在走廊处望着大厅发呆。后面的钟间也跟了出来,还在问她,“真气饱了?不吃饭了?”

听到这样的问话,她又特没骨气的小声说了吃。

往平常来说,她不是这样的人。但面对钟间,她丢了所有原则。而没有原则的人,是没有个性的人。个性不是任性,而是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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