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1)

自打生了女儿以后,师心鸾就没什么心思去插手男人之间那些阴谋阳谋,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女儿。五年之期一到,她就要彻底离开这个时空,离开楚央,离开女儿。

她于楚央而言,绝不是生命中的唯一。

男儿在世,装的当是家国天下,是责任大义,而非仅限于儿女情长。将来失去自己,他会痛会伤,却不会一蹶不振。或许那是一段漫长而煎熬的时光,但他终会接受这个事实。

但娇娇不一样,她还只是个孩子。自己离开的时候,她也不到四岁。没娘的孩子最可怜,无论身边有多少人疼她宠她,心里终究多一份遗憾一道伤疤。

这也是当初师心鸾坚决不要孩子的原因。

她没能把持住自己,陷入了情障之中,心甘情愿踏入万丈深渊,将来如何的生离死别撕心裂肺都是都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她必须吞下。但她不能让一个无辜的生命,来到这世界,却又被‘抛弃’。

那太残忍了。

然而楚央那般温柔的央求她,她不可抑制的想到那神棍说的话。

半生孤苦,满鬓风霜。

难道让他就此绝后?

不——

她仍旧做不到。

于是孩子便也就有了。

所以她尽可能的宠着女儿,希望女儿日后思念母亲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空虚和荒凉。

今日宫中走一遭,师心鸾深觉疲惫,然而满腹心事却又睡不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楚央。”她道:“师心怡被祖母接回来了。”

“嗯?”

楚央刚回来,这些微末小事,他还真不知道,闻言先是疑惑,好一会儿才想起师心怡是哪号人物。

“有问题?”

印象中那女人会一些小聪明,却过于浮躁,远不如其母杨氏的城府。

“初五那天我带娇娇回侯府拜年,见过她一次,看着倒的确与从前大不相同。其他的倒是没看出来,毕竟比起她哥哥,她也的确算不上什么。可我刚才突然想起,她以前跟我走得很近。”

楚央立即反应过来,“她见过你娘留给你的玉佩?”

师心鸾仔细想了想,“父亲一直叮嘱我,那玉佩不能给任何人看见,她虽与我走得近,经常变着法的从我这儿讨要一些好东西,但我贴身佩戴的玉佩,她是没机会接触的。但是那年皇宫太液池…我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了。”

她歪头盯着楚央,“当时她的注意力应该在你身上。但是…她从小争强好胜,尤其事事都要压我一头。会不会因为讨不到我的玉佩而格外关注?毕竟,当时她离我很近…”

如果师心怡真的看见那玉佩上的花纹,那么师良也就知道了。

楚央沉思半晌,突然道:“你之前问我,国师曾为我批算姻缘的事。”

“嗯?”

他话题转得太快,师心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那时我还年幼,只是一次偶然,国师说,我与他的孙女有一段情缘。只可惜…他没说完,当时我也不明白,只当玩笑罢了,未曾放在心上。直到那日,父王认出你那枚玉佩上的花纹…”

当时北靖王还奇怪儿子太反常,唯有楚央知晓当时心境。

那玉佩证明她与朝氏有关,亦让他回忆起幼时未曾放在心上的批言,他俩本就是天命姻缘。

同时他也明白了国师当年未曾说完的那半句话。

只可惜——

情深…缘浅!

他笑,不是开心的笑,而是笑命运的森凉和残酷,笑自己的无能为力。那晚他孤枕难眠,脑子里全是她的音容笑貌。

思念深入骨髓,从未消停。

分离的时间那么久那么长,而未来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突然就想见她,想回到她身边,再不离开分毫。但翌日醒来,耳边是士兵整齐的步伐声,风雪里依旧那般坚定而清晰的回荡在耳侧。

他还有自己的责任要背负。

所以那些思念和不舍,只能合着血泪,咽下…

他眼神起了淡淡恍惚,久久不语。

师心鸾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抬眸见他眉目深深,眼神却笼着淡淡忧郁之色,那些不该出现在他眼中的负面情绪,都在此刻,纤毫毕现。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一点点抚平他深深皱痕。

“在我面前,不要有负面情绪,那只会加重我们彼此的负担。”

楚央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笑一笑,笑去眉梢眼角黯淡惆怅,一瞬间又是那个纵马轻歌肆意纵情的世子爷。

“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就算你娘是朝氏后人,但她早已出嫁,且她的名字未在朝氏族谱之上。即便当初朝氏获罪九族,她与其同罪论处,可你姓师,怎么着也不应该牵连你。只有一个可能…”

他没说完,师心鸾却已心领神会。

沉默半晌,她慢慢道:“她今日告诉我,你的妻子,乃朝氏嫡系血脉。”

楚央眼神微震,却又不是那么意外,而后又更为深邃。

“阿鸾…”

师心鸾突然轻笑一声,“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个局外人,但似乎老天爷看不惯我如此洒脱。”

她吐出一口气,眼中浮现深深的无奈和厌倦。

“无需在意我的想法,坚持你自己的立场就好。”师心鸾微笑看着他,“以前她死活都不愿意告诉我真相,今日却不再隐瞒。虽然你们都有相同的目的,过程却是截然相反的。想要的结果,也大相径庭。作为当局者,我或许应该与她同气连枝。但作为你的妻子,我与你夫妻一体。所以到现在,我的任何立场,都正确,也都错误…既然是相悖的,那我索性就不要任何立场了。无论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插手,不干预。”

一长串话过后,她顿了顿,眼神里飘过无数情绪。茫然,思索,回忆,苦涩,而后通通都化为一声叹息。

“我终于明白,那天我问那个神棍,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许干涉阻止,他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爽快了。因为矛盾,因为背离,无论我怎样选择,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就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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