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陪睡千年的忠犬(7)(1/1)

(7)

苏晟星最近的日子有点回归大学生涯。只不过以前他在教室里睡得昏天暗地,老师在课堂上讲得昏昏欲睡;而现在他自己在皇家皇家法师协会为他特地腾出的研究室里,对着一群法术领域内的学霸们讲得唾沫横飞。

从卷轴里抬头,苏晟星顺便瞟了一眼窗户,看到一群黑压压堵在他必经离去之路上的狂热粉丝,两厢对比,苏晟星忍不住低嚎一声。

等到KO掉这群人,今天中午一定要和萨尔来个好久不见的两人甜蜜用餐约会,并让对方给自己来个期待已久的身体按摩,顺带吃吃豆腐~气氛好了说不定还可以脱上辣么一两件!开始在脑内剧场意淫的人推门踏了出去。

“费奥兰多圣座。”

等在门外休息座上的金发青年从容不迫地迎了上来,而苏晟星顿时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你这么闲不会亡国么!

“维克特,与大臣们商谈结束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午餐计划failed,苏晟星难掩语气中的冷淡。

“去年年末时我就已经看过军备支出的预案了,今天只需要签名和印章。”布鲁兰年轻的国王仿似对法师的态度毫无所觉,随他一路走下塔楼,穿过皇家法师协会建筑物的正厅。

“对了,费奥兰多圣座,昨天下人们整理王宫藏品时,发现了一些很像是征服王亲手所绘的画作。”看着法师在庭院中顿足,呼唤过正趴在树上午睡的荣恩,注视着他的维克特也停下,在法师背后说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绘得是旧历1891年您与征服王的第三次在无妄海一带的冒险。”

“哦,很久远的回忆……”苏晟星叹声道,转而低头询问落在自己手心的小红龙,“萨尔呢?还在图书馆?”

“嗯。”荣恩睡得迷迷糊糊,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皮又耷拉下去。

得,又一个学霸。苏晟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才转向被自己搁置了一会的国王:“午餐后,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费奥兰多圣座,请问前几次是我哪里不周,冒犯到您了吗?”俊朗面容上笑容消失了,金发的年轻人双眸沉沉,认真地盯视着眼前的人。

“……当然不。”苏晟星自然不能说我嫌弃你太粘人,于是只好又一次妥协道,“作为一国之主,维克特你在我身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

国王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绿色的双眸洋溢出纯真的笑意:

“最近许多国事都与您有关,而我代表大臣们自然需要征询您的意见与建议。这些我们都可以边用餐边说。”

他朝着这些天苏晟星已经很熟悉的用餐地点做出请的姿势,不是那么情愿的苏晟星只好看着荣恩飞回树上,然后去开始今天的例行公事——应付布鲁兰国王。

作为曾经统一大陆的帝国,千年来布鲁兰曾盛极一时,但自从四百多年期接连几位暴君昏君、以及几次波及整个大陆的灾祸后,庞大腐朽的帝国在摇摇欲坠的颓势下,再次被迫归还了四大王国的主权,并在随后几百年的多国竞争中,逐渐丧失了优势。

眼下,诸国混战,布鲁兰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情势算不上太糟,但也绝对不是乐观。

而就在如此的紧要关头,一国之主还每天花费半日以上的时光陪同法师吃喝拉撒,如果还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苏晟星都觉得愧对智商。而比起再重复一遍那些记忆中的全年无休无薪的劳苦时光,苏晟星将特别想去的地方和想吃的东西搞定后,就想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前去下一个旅游点了。

然而当他对萨尔提出这个想法时,黑发战士楞了楞后,竟然拒绝了。

‘欧瑞恩是西斯塔最悠久的王都,拥有最多的在册法师记录数和各个职业最雄厚的学院,更何况,您亲手所著的大量法术典籍和资料,也留存在这里。’

‘在遇到维克特陛下前,说实话,属下原先还苦恼过如何得到那些资料。’说到这里,跪在他面前的男人抬起头来,碧蓝色的双眼一如既往地真挚深情,美丽迷人,‘而现在,既然您回归的消息已经流传出去,在欧瑞恩,倒没有比王宫更适合您疗养身体、研习千年来法术发展的地点了。’

……总而言之 ,就是走也要享受完好处再走嘛。

回想下最近国王陛下为自己研究慷慨赠予的地点、设备、珍贵材料、还有对他随时开放的皇家库存,苏晟星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个决定。而原本心中对于萨尔会吃醋的担心,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家萨尔果然是忠犬中的典范!人家都能毫无芥蒂的无视潜在的情敌,他作为香饽饽的*师,又怕什么?

秉承这个念想,苏晟星再一次和国王陛下度过了两人私密的用餐时光,然后和乐融融地前去国王的私人收藏库,去看看这一次赫利俄斯的后人又拿了祖先的什么东西,来讨好他。

这次是一幅画。

维克特将它们小心翼翼地交到法师手上,而苏晟星翻到手中这一副时,只一眼,就没法将目光移开。

安谧宁静的银色在紫色月光下铺散开来,晕染上整幅画面。无妄海安静地在沙滩上涌出永不停歇的海浪。沙子是细软的、散发着闷热夏季白日残留下的热度,不规则的暗红色血迹像颗颗珍珠,遗落在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上。

两个人并肩在月光下散步,他们挽着裤脚,赤脚踩在沙子中,金发骑士身上仍然穿着鏖战的盔甲,而法师白色的长袍也沾满污迹。骑士嘴角带着笑容,但垂下的眼帘与微皱的眉头显示他的疲累与沉重,而法师则站得笔直,侧着头回望,一双金瞳似乎是注视着挂在天幕上的紫月,又好像已经漫过了整个时空。

‘我的画技还入得了您的双眼吧?’夏日的午后,英俊的金发男人献宝似的揭开盖在画上的绒布,扬着灿烂的笑紧盯着他的反应。

‘……其实我更想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法师笑吟吟地走近男人身侧,挑起他的下巴,‘你知道,我可没有那一晚你帮我解除诅咒的美好记忆。’

‘如无那次意外,我也许还要绕好大一个圈子,才能得知你是我的灵魂伴侣。’

‘那是我一个人的宝贝。’国王挑衅地挑挑眉,拨开他的手,转过去凝视着自己的画作,语音沉沉道,‘安瑟,作为一个国王,我不能给予你任何承诺和仪式。但是,这幅画会永远记得我们的故事。’

无法想象的喜悦与满足充斥心间,时间似乎都停了下来,苏晟星忍不住微笑起来。

视野中,他的国王回过身来 ,美丽的绿色双眸朝他看来。

内心在激荡,每一个细胞的都在鼓动,苏晟星伸出手去,揽上男人的腰,将他压到墙壁之上,朝他吻了下去。

这一个吻并不是他往常的风格,反而出乎意料的温柔与怜惜,在察觉对方气息不稳后,又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他用手替男人拨开额发,在他额头上、鼻梁上落下几个细吻。

然而当他正准备再次吻上去时,金发青年哑着声音道:“费奥兰多圣座……”

苏晟星僵住了身子,他抬起头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到了一脸呆滞和茫然的维克特。

他都干了什么?!

法师放开对青年的压制,惨白着脸后退,跌坐进扶手椅中。

他用手捂住双眼,因为自己背叛行为而升起的强烈自责与愧疚,混杂着终于破土而出的不安与重重疑虑,狠狠地冲撞上他的心壁。

虽然曾经怀疑过安瑟与自己的关系,可从未出现过被另一人支配身体的情况。安瑟的记忆,对他而言,就像一部部老电影,有些情节记忆深刻,有些感触犹然在心,可再也找不回第一次观看时,那种自然纯粹、发自内心,最真实、最直接的感动。

而眼下,流淌在那些记忆碎片中,安瑟对于赫利俄斯的爱,浓厚、激烈、执着、无悔,仿佛就是他本身的感受,清楚明晰,苏晟星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用用安瑟的眼去看,用安瑟的唇去吻、用安瑟的手指去抚摸的*师!

我……TM到底是谁?!这一刻,苏晟星在恐惧之中,无法不去面度这个问题。

“……费奥兰多圣座……”

“抱歉……”苏晟星低喃出声,浑身无力地陷入椅子内。他此刻根本没有心力去应付维克特,他甚至在对方开口时,产生了一种毫无理由的迁怒——如果不是这张该死的脸,他根本不需要被迫对他原来的“原房东残留意识”的标签进行彻底的质疑和慎重的思考。

“是……因为征服王吗?”金发青年走到扶手椅旁,咳了几声清嗓,再开口时,又是苏晟星过去这段日子里熟悉的国王陛下。

他问的坦然直接,而苏晟星知道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这不难猜到。”维克特在他面前站定,从上而下地注视着法师,眼底燃着不明的火焰,“您与征服王的情谊是史书家、艺术家们最爱的主题。他们中有一小部分人认为,您与征服王之间存在的并不仅是友情。”

“……并不仅是友情?”

这句话像细长的针刺入了最柔软的地方,苏晟星低喃重复道,心中一片凉意泛过,激得他忍不住直起腰背,迎向青年的视线,挑起嘴角讥讽道。

“我倒认为有个更适合的词语,不过,维克特,你同赫利俄斯一样,显然更喜欢前者。”

布鲁兰年轻的国王听到这里,眼神沉郁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在法师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吞咽下未出口的话语,率先移开视线,无声地挪动到窗边。

这间小小的储藏室一时之间沉寂下来,金发青年倚在窗台之上,低眉深锁,表情严肃;而苏晟星则被他之前的话,激起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那是美梦苏醒过后,不得不去面对的冰冷现实。

并不仅是友情?!他舍弃了那么多东西,换来不过如此一句似是而非、怯怯不安的猜测。

他注视着正放在面前的油画,早先的怀念与温暖遥远的仿佛上一个世纪,而突然开始冒出的情绪,烦乱如野生的杂草。烈火在胸膛中痛苦地燃烧,吞噬着他的骄傲与尊严,可就算苏晟星再怎么恼恨、愤懑、嘲讽,都无法摆脱内心另一些脆弱的东西,比如不舍、酸涩与悲凉。

他是知晓这一切的,他愿意接受,他也能理解,可这不代表,这是他期望的。

“有人说,征服王是布鲁兰历史上最伟大的王者……这一点,我无法去否认。”

长久的静寂之后,布鲁兰年轻的国王突然开口。他矫健地从平台上跃下,一步步朝另一个人走去,又在法师的斜前方停下来,目光在墙壁上封盖着深色绒布的画框上流连不去,“但是,他处理一些事情的做法,我并不欣赏。”

“费奥兰多圣座,请原谅我对您先前所说的否决——我并不像他。”

维克特转过身来,英俊的面容上,一双绿眸充满坚定与决然,挺拔的身姿溢出王者的权威:

“至少,在您最介意的事情上,我不会像他那么混蛋。”

苏晟星心中一凛,眼前的年轻人终于褪去了那张温文尔雅的表皮,将骄傲自负的内里毫无保留地□□于外。

“……你知道吗?”哪怕此刻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可也轮不到一个小毛头来肆意点评。苏晟星嗤笑出声,轻而易举地转过话题,“你这个样子,其实更像他。”

下定决心的挑明,却换来对方的无谓随意。维克特握紧拳头,尽量保持着平静,进行再一次的尝试:

“我承认,刚开始时,我是想要凭借着这张与征服王一模一样的脸孔,来获得您额外的帮助。”

“哦。”苏晟星在扶手上用手支起脑袋,斜睨向他。

“……但是就在刚刚,我决定放弃。”金发青年抿起嘴角,认真道,“您对征服王的情谊,值得我去钦佩,却不应为世俗而利用。”

这样的话让苏晟星笑出声来,他眯起眼睛,像是首次认识眼前的青年一般,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着他。

“这一段日子以来,我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能会打动您的方法。”维克特面不改色地迎接着法师的目光,说到这里,他又挫败地叹了口气。

“就因为我刚刚吻了你,所以你发现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达到你的目的?”

那层存在于两人之间、心知肚明的窗户纸被对方撕开,心情烦乱的法师也没耐心再耗下去。

“从我们相遇开始,掌握主动权的人便始终是您。您是*师,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人可以违逆您的意愿,而您,也不必为任何人勉强自己。”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

“呵。”苏晟星抱起双臂,在椅子上叠起双腿,微抬下巴,含着冷冽与讥讽的金瞳,从青年身上撤回旁侧无妄海的油画。

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声轻呵,却将法师高高在上的轻视展露的淋漓尽致。

见他这个样子,维克特握紧身侧的拳头,面孔上却缓缓展开一个微笑,一字一句地笃定道。

“费奥兰多圣座,征服王能得到您的深爱,是他一生的幸运。”

“但,他不值。”

年轻的国王走到旁边,随着他话音,覆盖在另一张大幅画框上的绒布哗然落地。

灰尘飞泄开来,窗外射入的阳光,洒落上那幅被封存起来的油画。

这是一张巨大的全家福,居中的男人一头灿烂金发上,缀满宝石的王冠熠熠生辉,他英俊的面容带着微笑,伸手搂着一名娇小的红发女子,对方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身前则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孩童。

从女子头上小一号、更为精致、优美的王冠上来看,她的身份无须再去猜测,而从孩童与两名成人握在一起的手,也清楚地表明了他们彼此的关系。

……

脑海中一片空白,苏晟星任本能支配着自己起身,朝前面搁置的油画一步步移动。

“这幅画由宫廷画师,在旧历1909年的清晨,绘于天鹅堡旧址。”与画面上相同的面孔敛去了所有表情,千年之后的布鲁兰之王望着椅子上的法师,顿了顿,沉声接道,“而这只是我让他们从墙上取下的其中一幅。”

“……你……是赫利俄斯的……”明明是夏日的午后,苏晟星却觉得凛冽的寒意瞬间穿透他的全身,舌头已经僵直,吐出的简单几个字,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根本无法再支配他的双脚迈动。

“直系血亲。”维克特垂下眼帘,低声将法师心底的答案陈述出来。

……

“……这不可能。”

长久的沉默之后,法师挤出的声音干涩而轻微。

“两个臣服者,确实不可能孕育后代。”站在油画旁边的金发青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绿色的双眸中浮上一丝不着痕迹的愉悦。

“艾丽是个臣服者……”苏晟星声音轻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那是他对记忆事实的再一次确认。那个娇小的红发女子,是赫利俄斯的表妹,骑士对她一直百般照顾,虽然察觉艾丽对赫利俄斯的额外感情,但他一直因为属性的关系,并未多想,却未料得到,那不可能才是事实的真相……

法师的身子晃了晃,维克特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本该是温热的人体此刻竟冷若寒冰,金发青年皱起眉头,可还不待他解下自己的外套,另一个人已经强硬地推开了他。

他朝前走去,步履很稳,从背影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早就捕捉到法师俊美面容上每一丝表情变化的青年,清楚地了解,那不过是破碎前的微妙平衡。

“——征服王,呵……我真是太蠢……”

“一个臣服者,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称号?”

“赫利俄斯,你欺骗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L=这就是个原本简单HE被人横插一脚的苦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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