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坐在本命身边吃早餐，在意淫无数遍的“最想和夜青一起做的100件事”list中排名比较靠前，却不可能实现，然而眼下确确实实发生的一件事。
当他喝完半杯豆浆，咬掉半根油条后，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选择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将吸管递进嘴里，喝几口豆浆咬两口油条，不慌不忙地开始吃早餐。
苏尔吃一口，偷瞄一眼，喝一口，偷瞄一眼，如此反复，男人终是不能保持平静，问出了口:“苏兄弟，在下脸上有什么吗？”
苏尔鼓着被油条塞的满满的腮帮子，急切地摇摇头，快速嚼了两口，使劲咽下，目光一抬起来，就像被巨大的磁石再次吸引到了男人脸上：“——你长得真好看……”
白皙的脸蛋红起来，苏尔痴迷地看着视野中的画面，难耐地克制着“舔舔舔”的念头，毫无自觉地继续调戏：“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夜青拿着筷子的手僵住了，停了半晌，他低咳一声，低下头去，平声道：“苏兄弟谬赞了。”
“我不是寒暄！”苏尔吃完了，盘子往旁边一推，双手撑着下巴，一双星星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每年的最MAN排名，你每次都是第一！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不信的话我可以……”
话还未完，察觉出自己说了什么的苏尔猛然停了下来，嘿嘿干笑着起身，拿起盘子钻进厨房，扭开水龙头冲刷，还不忘补上几句以作补救：“——现在的男人都越来越娘了……夜青你这种最古典的英俊帅气难得一见，这次我可享福了哈哈哈哈哈……”
——冷静！
——你现在是见义勇为热心善良的好心人，注意角色！不是痴汉啊！
苏尔一边洗盘子一边在内心内牛满面，这真是甜蜜中的痛苦啊。他有一堆话想和小夜夜说，可现在他一个字都不能泄露还得想方设法编造谎话……
洗完两人的盘子，苏尔建议夜青到客厅休息，而他则做贼心虚地从鞋柜旁的挂钩上偷偷拿下自己的背包钻进卧室，把里面的东西塞到层层衣物之下。这和那些碟片资料设定集都是要严密藏匿好的东东，若是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呐……
等到苏尔再次确认了藏匿物品们的安全后，他在围裙上抹着因为趴床底够柜顶而弄脏的手，来到客厅。
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坐姿，黑发束起，高高的马尾垂落在黑色锦料上，在晨光下泛着丝绸一般的柔和光泽。他的肩膀很宽，非常厚实，挡在面前的时候，会让人有种他可以抵御一切风雨的错觉。
他正看着窗外，目光穿过玻璃，似乎俯望着脚下奔波游走的人群，又像落在茫茫世界不可知的角落。
苏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视线一旦扫过去，就没法再移开。他看过很多次这样的背影，在动画里，在3D电影里，在同好剪辑的MV里，不论身处何情何地，这副蕴含着强大武力的躯体，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寂寥与悲伤。
苏尔掐了自己一下，将因此下落的情绪拉上来，在夜青背后低咳了两声，以图唤起男人的注意。
夜青缓缓回过头来，瞥他一眼，黑色的眼珠染上一点点晨光，冷硬的脸孔上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苏兄弟。”
苏尔被他浅浅淡淡的笑意搞得有些脸红，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个……那个……夜……”
他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面前的人，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当即脸红得更透了：“夜……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是什么？”男人放柔口气，低声问道。
“我、我是画画的……”一旦开了头，苏尔觉得也就没那么难了，他咽了口口水，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睫，闪避夜青的注视，“夜大哥，你能当我的模特吗？”
男人微微睁大了眼睛，难掩一向缺少情绪脸上的细微惊讶。
“我最近一直在找模特，你知道的……虽然有些动作姿势有资料可以参考，但是有些细节还是很难捕捉的……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冒昧，不过夜大哥你条件这么好，我越看越觉得，你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苏尔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他说得兴起，手舞足蹈，各种酱酱酿酿、一个人不可能达成的美好画面飞速地展开飘荡在脑中，促使青年忘记了怯意与不安，只留下浓烈的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当然，我会付你酬劳，你可以住在这里，我包食宿！包衣服！包鞋子！我——”
“你是说，你想画我？”
低低沉沉的男音打断了他的遐想，下一音在嗓子里戛然而止，苏尔忙不迭地重重点头，几步凑到夜青面前，发挥自己的美貌优势，做出最可怜兮兮的表情：“夜大哥你会答应我的对吧？！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灵感画不出东西了，当夜大哥你清醒过来捏住我脖子那一刻，我的灵感之火刹那间熊熊燃起，我可以为你画一百张一千张一万张画……”
“哈。”长发高束一身劲装打扮的男人转过身来，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别不当真啊，夜大哥！”看到夜青的样子，苏尔着急起来，“上天让我们相遇，那就是我们的缘分。我一个人漂泊在外，这次遇到夜大哥，实在很开心。我对你一见……钟、不，一见如故，你就像是我的兄长，就算你不想当我模特让我画，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
苏尔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什么，反正他是浑身力气都使在嘴巴上了，他脸皮薄，除了使惯的颜值优势，还从没这样在三次元世界里这样说过话，可面前这是他男神，是他心心念念不忘的本命，他怎么都得把人留下来。
“我正好也有话要对你说。”男人安静地听着他激动急促的话语，捡了个空，□□打断苏尔，“谢谢苏兄弟你的救命之恩，但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必须先行离开，来日若有机会，你我再一起饮酒，谈天说地。”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握起手边的长剑，将另一把缠绕着布条的长刀放到背后，沉声严肃道。
“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尔欲哭无泪，只能小步跟在往玄关走去的男人，同时催促着自己，赶快编出一个更合情合理的借口，可眼睁睁看着夜青来到门前，苏尔满脑子还是“我为你画画”符合他工作需求同时还可能以公谋私本来合情合理但放到一个古代人身上就怎么听怎么奇怪的借口。
“苏兄弟。”夜青站在门前，低头看着他，“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夜大哥……你一定要走吗？”苏尔声音低低的，眼眶红红的，他仰头看着站起来比自己高了小半头的男人，泫然欲泣，“昨天我为了找夜大哥你的证件翻过你的口袋，我知道夜大哥你没钱，你就这样出去，是要去哪里？你在这个地方有认识的人吗？你也没手机，别人怎么联系你？而且……”
从清醒起就一直隐在眼底的戒备与警觉被另外的东西冲散开来，夜青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此刻情绪的由来，可那些不舍那些焦急那些依恋，又真真切切，是眼前这个毫无头绪、与他熟悉的社会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唯一真实且熟知的存在。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拍了拍苏尔的肩膀：“谢谢你为我担心，但我有很重要事不得不去做。”
“……是什么？”苏尔装作难为情的样子，刻意揉了揉眼睛，趁机偷偷瞄了一下肩膀上的手，明明人形体出走危机还未解决，他还是不合时宜的又在心里飞起了粉红色小泡泡。
“……我要去找一个人。”夜青沉吟了下，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想起窗外那些林立的高楼，声音便低哑下来。不知道飞雨楼……还在么？那个人……还在吗？
“我帮你找！”苏尔不假思索，看到男人看向自己，连忙补充道，“夜大哥你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我有朋友在公安局，他们找人可比我们自己单干强多了！你把你要找的人的姓名年龄外貌特征告诉我，我让他帮你搞定！”
“在下已经给苏兄弟添了太多麻烦……”夜青摇头拒绝，轻轻地握上门把，回忆着之前苏尔离开时的样子，尝试性地往下扭动了下，结果顺利地打开了大门，“不好意思再做叨扰，还是就此别过吧。”
说罢，男人转身离去，迈动长腿，踩着那双几乎没有尘土的靴子，第一次迈出苏尔的家。
“别走——”
情急之下，苏尔伸手抱腰，使劲全身力气将男人身体禁锢在原地：“夜大哥，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帮助你？！难道你嫌弃我？还是你认为我对你别有所图？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只是想帮帮你……你别走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呜呜呜呜……求求你……呜呜呜呜……”
“我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寂寞，别丢下我一个人，小夜夜，求求你……”
“别再让我一个人……”
青年的声音充满恐惧与慌乱，还有委屈与不解，而这些，都随着他锢在腰间、用尽力气的手臂，微微颤抖的身体，哽咽含糊不清的声音，与滚烫地落在背上的眼泪，毫无掩饰地传递到夜青这里。
他想起自己重新睁开双眼之时，意识尚且迷糊不清，然而身体却感受得到人体的温度。背后的青年睡在他的身边，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亲密的姿态，是完全的信任与依靠，毫无设防。
那一瞬，他不知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及思索为何早该身死神灭的自己还能再次思考，只有耳边属于另一人的呼吸平稳悠长，让他本该慌乱不堪痛苦心碎的心，一点点安定与平静下来。
“……好。”
夜青闭起双眼，在腰间的力度下，在他的有生之年，头一次妥协得这么快。
“……啊，什么？”
苏尔正在用尽全力装哭，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脑袋直接当机。
夜青轻松非常地掰开苏尔抱在自己腰间的胳膊，转过身来，认命地叹了口气：“我留下来，当你的……呃……模特，你包吃包住，帮我找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