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蜜方九(1/1)

海港城,某男装奢侈品店。

试衣间的全身镜里,映出某位男人赤`裸的上身。

两块胸肌和八块腹肌,不是健身教练那种类型的发达肌肉,而是骨肉匀称,线条流畅优美,肌肉薄厚恰到好处。外加马甲线、人鱼线,该有的性感曲线一条不少。

春光乍现只是一片刻,季凡泽很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男士衬衫穿在身上,试衣。领围17英寸,胸围44英寸,袖长36英寸,黑色修身衬衫的上身效果相当不错,比起海报上的外国男模一点不逊色。

没办法,他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衣显瘦,脱衣有料。

虽然季凡泽不承认自己有强迫症,但昨天扔了件衬衫、今天就必须立刻补上的这种心态……呵呵。确定衣服合身,他拉开试衣间的门,手上再次拨出那个迟迟无人接听的号码。

手机里,依旧是在他耳膜上欢快蹦跳的小苹果待机铃声;

手机外,隐约有说话声从店面传来试衣区。

“这条灰色波点领带是我们的新款,卖得特别好。”导购小姐推荐道。

“灰色太重,夏天戴不好看。”女顾客似乎不太满意。

“……”

女顾客的声音很好听,亦很熟悉。

不是钟艾还能是谁。

季凡泽闻声顿住了身形,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无意识地从耳畔垂回身侧。

手机打了几遍都没人接,倒是意外在自家的百货公司遇到了她的人,季凡泽想不惊讶都不行。须臾怔忪,他正要抬脚走过去跟钟艾打个招呼,孰料——

一个小男孩雀跃地蹦跶到钟艾身边,伸手摇着她的胳膊,“礼物好漂亮啊,粑粑一定会喜欢哒!”

钟艾目光柔和,弯下腰,“那你是不是要奖励我一个?”

小男孩十分配合地踮起脚,“啵”一声在她的侧脸印上一吻,然后甜滋滋地说:“送你我的香吻,哈哈。”

“……”

季凡泽的表情变了变,一时间怔怔地僵在试衣区。他看向那一大一小的眼神中只剩下满满的错愕。

哪儿来的熊孩子?

也难怪钟艾会说出shoppingmall里应该有儿童活动区这种话了,分明是有感而发。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屁孩可真幸福啊,说亲就亲,再瞅瞅他——

季凡泽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唇上的那块疤。

他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同样是异性,待遇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碍于昨天那个不太愉快的吻,季凡泽原本还想跟钟艾道个歉什么的,但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那女人的心情貌似不错,带着小包子逛街买礼物,一副根本没把那个吻放在眼里的样子。反倒是他白白担心了她一天,可笑。

季凡泽到底是没露面,等钟艾和沈笑有说有笑的离开,他才不疾不徐地从试衣区里面走出来。

导购小姐笑脸相迎,“季总,衣服合适吗?”

季凡泽只漫不经意地一点头,倏尔悠悠吩咐道:“刚才那位女顾客买的领带,你给我拿一条。”

导购小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赶紧从货架上拿下一条粉红色的、星星提花图案的箭头领带,递到季凡泽眼皮底下。

“您确定要这个?”她快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季总身上不是通常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么?

季凡泽乜斜着眼瞅了瞅这条花哨的领带,颇为嫌弃地“嗯”了声。

付款买单,他大步流星走出店门。在手机的通讯录里翻了翻,他找到一个号码,迅速按下通话键。

电话一通,甜美的女声悠然传来:“哟,季总什么时候想起我来了?”

季凡泽本来就不爱跟女人开玩笑,这会儿更没心情。他搭乘专用电梯返回办公室,边走边对着手机问道:“钟艾有小孩?”

手机另一端当即陷入一阵沉默。

孟晴像是一时无法消化这个问题,呆怔少顷,她嗤笑着回道:“呵呵,你说什么呢。她还是处`女呢好吗!”

……处`女。

季凡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词,耳朵隐隐红了红。

他作势嗽了嗽嗓子:“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孟晴跟钟艾从小就认识,小学同班、大学同系。虽然俩人关系不咋地,但有关钟艾的事情,没人比孟晴更清楚,向她打听准没错。

“哦,那个小孩是她朋友的。”孟晴不以为然地回道。

钟艾自己吃二十块一碗的凉皮,给“朋友”买条领带倒是半点不含糊,一出手就是上千块。只怕这所谓的朋友……

季凡泽眸光一黯,语气也冷硬了:“上次你说我不是钟艾的菜,谁才是她的菜?”

如此简单直白、没有半点迂回的一个问题,飘进孟晴耳朵里却仿佛魔音穿耳。

如果说,手机响起的那一瞬,来电显示上的那个名字曾令她滋生出一星半点的期待;那么此刻,她只想摔手机了。

她算是听明白了,“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问钟艾的事?我说你还真对她认真了啊!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她……”孟晴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隐藏得不是很好的醋劲儿。

“那个人是谁?”季凡泽只重复这句话,声音更低了,仿佛藏了闷雷滚滚。

孟晴原本还想卖个关子的,但最后她所有的不甘全败了那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她开口`爆出那个名讳时,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市电视台的金牌监制——沈北。”

“……”

电视台监制……找社恐病人录节目……呵,钟艾还真拿那男人的事儿上心。

有时候,当真相帝的感觉就是这么令人不舒服。

哪个男人不好面子,尤其是季凡泽这种高岭之花,面子不是一般的矜贵。

当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钟艾昨天之所以那么爽快地跟他见面,就是因为要帮其他男人的那一刻,他的唇慢慢抿起来,只觉得胸腔内翻滚着一股……怨气。

**

录制节目那天,刚好是沈北的生日。

考虑到社恐病人的状态不好把控,节目采用的形式不是直播,而是提前预录。下午四点,钟艾准时从诊所赶到市电视台。

化妆间里,化妆师一边给她上妆,她一边垂着眼皮温习手上的脚本。

“钟医生,你眉毛长得真漂亮,都不用怎么刷眉粉就这么立体。”化妆师阿美是个二十多岁的小胖妹,在电视台工作好几年了,每次钟艾上镜前都由她来化妆,两人渐渐熟了。

钟艾抬眸,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笑了笑。

不等她收回目光,镜子里忽然晃入另一张脸——丰神俊朗,眉目间带着一点点凌厉。

“沈监制驾到……”阿美打了个招呼,狡黠地朝他眨眨眼,“每次钟医生化妆你都要看,小心回去长针眼。”

沈北手里的节目流程表卷成一个纸筒,上来便敲了她一记爆栗,“就你话多,是不是等着晚上的聚餐被除名呢?”虽然沈北在台里的份儿不小,但他一直走亲民路线,人缘极好。

阿美笑着缩了缩脖子,转言道:“钟医生,录完节目我们要去吃沈监制的生日大餐,你也一起来吧!”

打着柔光的镜中,钟艾和沈北的目光有一瞬碰撞。

但只是四目相对了一秒,她便错开视线,“……好啊。”反正她今晚没安排。

“对了,受访对象找到了吗?”钟艾正了正神色,问沈北。

“找到了。”他依然从镜子里看着她,眸光轻轻浅浅的。

“什么人呀?”钟艾现在最关心这个问题,毕竟等会儿是她和病人一对一的交流。

“你不用紧张,大不了就是多录几次。”沈北给她宽心,“节目助理说,有位热心观众看到台里的微博打电话来报名参加的。”

“哦。”钟艾点点头。

阿美大功告成,从钟艾颈后伸手过去板正她的脸。在镜子里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她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然后一甩手歇着去了。

化妆间里安静下来,钟艾坐姿没变,伸了个懒腰。沈北站在她面前,靠着化妆台,两条长腿伸展交叠。钟艾的视线往上抬了抬,落在他的衬衫领口上——

他今天戴了她买的那条领带。

灰色衬衫配粉色领带,再衬上他那张温润和煦的脸孔,煞是清爽。

察觉到她目光那一刹那的停顿,沈北莞尔一笑,抬手抻了抻领带,“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钟艾赶紧摇摇头,“别谢我,是笑笑送你的。”

沈北神思一晃,似乎兴致不错,给她讲了讲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一幕。

今早,闹钟刚响,他还没从床上坐起来,一个小脑袋便探到他的床头。

沈笑双手举在胸前,十分慎重地捧着一条领带,“粑粑,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大白姐姐一起送你的礼物,好看吧?”

睡眼惺忪的沈北微微一怔。

意外的惊喜,就像是从卧室窗外照进来的那片晨曦,一下子就温暖到人的心窝里去。

“你赶紧戴上试试。”沈笑倒腾着小短腿爬上床,也不管沈北身上穿的是睡衣,一个劲儿把领带往他脖子上套。

……

钟艾对小包子毫无抵抗力,听得她简直萌化了,“你别看笑笑人不大,心思倒挺细腻,都知道给你制造惊喜了。”

沈北眉眼间的温润又深了几分,“这个惊喜可有你一份呢。”

这世上有一种礼物和女人一样,它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独一无二。无论是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是颈上的这条领带,对沈北而言,都是最特别的。

哪怕是此去经年,这份特别也不会褪色。

两人闲谈间,“咚咚”两声象征性的敲门声传来。

“沈监制,受访对象到了。”节目助理的大嗓门随之而来。

沈北把视线从钟艾脸上挪开,朝门口一挥手,“进来吧。”

化妆间的门没关,助理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钟艾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头看向来者。

却在彼此目光交汇的须臾——

她双腿猛地一软,差点跌回椅子上。

盯着受访对象那张脸,钟艾还陷在一时的惊愕中回不过神,急性子的助理已经开始给大家相互做介绍了:“这位是沈监制,这位是钟医生,这位是杜先生……”

季凡泽目光悠悠,像徐徐波动的水泛着星星点点的涟漪,从钟艾脸上晃过。

“钟医生,我们又见面了。”他轻勾了下唇角。

钟艾扶了扶身后的化妆台,才险险地站稳,“那个热心观众……”有谁可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这副像是被馒头噎住了喉咙的样子,落在季凡泽眼里颇为有趣。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握了握沈北的手,他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沈监制,久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艾怎么觉得他那个拉长的“久仰”听起来有点不怀好意呢。

“你好。”沈北礼貌一笑,刚才他从季凡泽的言语间已听出端倪,“原来你和钟医生是认识的。”

“……”哼,何止是认识。

再自然不过的寒暄,季凡泽投向沈北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所谓的金牌监制不过如此,虽然眉目清朗、温文儒雅,可惜他脖子上那条花俏的领带太碍眼。季凡泽勉勉强强给对方打了个八十分,当然,百分参照物是……他自己。

两个男人看似寻常的视线交错,沈北的目光也带着些好奇。这位病人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衣冠楚楚、气质不凡,尤其是——

沈北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微诧。

几乎是同一刹那,钟艾的瞳孔也是蓦地一缩。

季凡泽脖子上的那条领带好眼熟啊。

哦,确切地说,他的领带和沈北那条分明是——一、模、一、样。

沈北的脸色隐隐一僵,对于独一无二什么的……

唉,说多了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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