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要去离婚(1/1)

又名《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这是个星期三的早上,他们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去街道办事处办理协议离婚。也许是因为要离婚了。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起床后,谁也都没有吱声,一直保持着沉默,默默地洗漱,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直等着对方开口说,“咱们走吧。”然后,便默默地一前一后地朝着街道办事处走去,到了办事处把事情一办,两人便从此各奔西东相互解脱了。

等两人都办完各自的事情,却还是都没吭声。这样的冷战他们已经打了两三年了,就是到了快要离婚分手了,他们还是谁也不想理谁。傅林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八点了,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因为他想早早地把事办完,还要去单位上班。他想把这事当成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来办,不想有啥惊动,也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因为离婚这事毕竟不像结婚那样充满着欢乐的喜气。说起来,他俩从有了孩子不久就开始断断续续地闹离婚,都快十年了,能争取到让于小兰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去街道办事处离婚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见于小兰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傅林虽是有些着急,却还是不好催促。他知道于小兰是个思想悲观,观念守旧的女人,对离婚这样的事情看得过于沉重。但傅林知道她是不会临时反悔的,因为她对这事已经考虑了将近十年了,有着充分的思想和心理准备。而且,经过这将近十年的冷战和折腾,也已经证明他们的矛盾是没法调和了,只有离婚才是解除他们双方苦难的根本出路。

为了促使于小兰能快点行动,傅林就站在一旁等着,并不住地朝着挂钟看着。于小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忧虑地沉思一会,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低声下气地对傅林说,“医生要让我到省医院做肠镜检查,已经约定好了。”

离婚的日子是上个星期三定下的,当时两人都说得很坚决很无悔雷打不动,可是,现在于小兰要去医院做肠镜,自然就让傅林觉得她又是在找原因逃避离婚。于是,傅林的脸色马上就阴沉起来,心想这种事你什么时候不能做,非要放在今天。要是在平时,他非要暴躁起来,朝着她吼叫几声,要她马上改变主意,依照他的想法去做,可是,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就要劳燕分飞各奔西东了,还是应该让着她一些,毕竟是夫妻一场了,啥事还是好说好散。于是,他怏怏不乐地说,“去就去嘛,还用给我说。”

于小兰常年有病,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痒,要三天两头花钱看病。可是,说着也怪,全市各家医院几乎都跑遍了,却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特别是这两三年里,黑里白里地老是喊叫着肚子疼,到医院里去看,医生不是说她是附件发炎,就是说她肚子受凉,或是吃了不洁的食物。可是,这病看了一遍又一遍,什么贵重的和特效的药都用遍了,还是不管用,而且钱也花出去了不少。所以,傅林一听于小兰说看病的事就心烦,就皱眉头,觉得她的事太多,对自己太娇贵,有点小病就叫苦连天。

于小兰看着傅林一脸的不情愿,就知道他肯定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她也知道今天应该是他们去办事处办理离婚的日子,但昨天看病时医生对她说了要她务必及早做肠镜,而且已经给她安排好了要今天做,否则,医院明后两天要停电,就只能等到下个星期了。从医生的口气中她似乎觉察到她这病好像不是什么一般的病,让她不能不重视。为了让傅林放心,她用平和的口气解释着说,“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要是今天检查没啥大的问题,我明天一早就跟你去办事处。”

傅林知道自从做出离婚决定的第二天起,于小兰就连续请了好几天假天天到医院里去看病,就像是在为离婚做准备似的。对此,傅林虽是习以为常,但还是觉得有点纳闷和好笑,觉得结婚时她都没有进行过身体检查,现在离婚了,却天天跑到各家有名的大医院里做着这检查做着那诊断,何苦来哉!

但是,眼下于小兰这话非但没有让傅林感到纳闷好笑,反引起了傅林的敏感和警觉,而且还感到了一些不祥和担忧。傅林的脸色越发地阴沉起来,语气冷漠凝重地说,“要是有什么大问题咋办?”因为于小兰常年害病,虽然一直都没检查出来,但傅林曾一度觉得她的病症像是肠癌。因为从半年到一年前以来,于小兰一直在便血,便血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肛裂,一种是肠癌。肛裂的便血是鲜红色,而肠癌的便血是暗红色,而于小兰的便血就是暗红色,大便就跟羊粪蛋一样。傅林曾多次警告着对于小兰说这是典型的肠癌表现。而且傅小兰平时最爱吃的饭就是把挂面煮得很烂,放上一些盐,或是把稀饭煮得很稀很烂,吃上半块馍就是一顿饭,几乎是一点蔬菜都不吃。她的性格也与众不同,心眼特别小,疑心特别大,谁要是说上她一句坏话,她能记你一辈子,即使平时在大街上看见傅林对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多看上两眼,她都要不依不饶地数落半天。所以,傅林就常说她的生活方式是肠癌方式,说她的性格是癌症性格。可是,于小兰并没有对傅林的话引起注意,却咬牙切齿地说他是别有用心,想诅咒着让她早点死去,好给自己再找个黄花大姑娘。因为她知道傅林的**很强,可她却因为身体不好,几乎多少年里就不能满足他的需要,特别是近两三年里,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肚子成年累月地发痛,心情也非常地不好,两人感情处于危机状态,所以,两人就再没同过房,为此他们不知吵过多少架,闹过多少气。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闹着要离婚的主要原因。

听着傅林这样说话,于小兰一时无以对答。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和思考过,但眼下却是很难做出回答。如果说即使她有大问题也要坚定不移地跟他离婚,那么以后她花钱看病住院要靠谁呢?靠自己的父母和姐弟能靠得住吗?如果她说要是有了大问题就不能离婚了,岂不是要让他觉得自己真地成了他身上甩也甩不掉的沉重包袱了?这样的话,即使自己不会马上病死,也会让他给吵死气死和折磨死。她暗暗地出了口气,平静地想了一会,做出认真平和的样子说,“你放心吧,就是有天大的问题,我也不会麻烦你。”其实,这是一句连三岁小孩都能听得出的没用的话。

傅林沉思了一会,就说,“那你去看病吧,但愿你没啥大病。”说着,便从桌上拎起皮包准备去上班。可是,于小兰却说,“医生说这种检查必须要有人陪同。”傅林显出有些不耐烦了,说,“让你妈陪着去不就行了?我忙得很,没时间。”于小兰叹了口气,强忍着没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想别的女人看病都是丈夫陪着,而她这些年来看病大都是自己一人去的。她知道自己老是看病,不但花钱,还老是弄得让人心烦,所以,有病看病总是背着傅林偷偷地去医院,更是不敢奢望要他陪着,有时实在难受或是心情不好,就让母亲陪着。可这次检查和以往不一样,要把仪器深入到结肠部位进行检查;她是第一次做这种检查,心里没底,老是觉得害怕,心想要是傅林能跟着去,给她壮壮胆,或说上几句鼓劲的话,她也许能觉得好一些。生斌斌那时,就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活不了了,可是,傅林在一旁不停地给她鼓劲,她就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有了信心和力量。

可是,眼下的傅林已不再是那时的傅林了,经过几次感情的危机,他们的婚姻一直吊在悬崖边上,眼看就要坠入深谷。而她也早就不再是那个能让傅林钟情着迷的漂亮姑娘了,而是一个让他看着就皱眉就心烦的病秧子。对此,她对他还能有什么指望呢?这样想着,她就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太可怜太可悲了,觉得当初真不该想着要结婚,要嫁给像傅林这样的男人。

正当她拿起病历准备出门时,傅林似乎改变了主意,说,“要不,我给办公室打个电话,请个假。”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勉强,对于小兰来说却如获福音。因为她从这话中感觉到他们现在确实还没有离婚,他还想为她尽一份作为男人的责任。对一个常年害病的弱女子来说,这种责任实在是太珍贵了。她赶忙说,“要不是做肠镜,我就自己去了。”傅林没有搭理她,拿起电话,拨了几下,都没人接。他一想时间还早,办公室还没来人,就丢下电话,对于小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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