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明悟(1/1)

导演组对其他工作人员叫了暂停, 示意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副导演带着贺舒和李胜先去一旁的屋子坐, 并且解释说张全海导演还有点事情需要交代,请他们稍等片刻。

李胜和贺舒当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态度非常好地说没事没事。

和人沟通并不太是贺舒的长项, 反倒是李胜精于此道,短短一段路的时间就和副导演聊到了剧组最近的情况。

贺舒一边听着, 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这所相当豪华的大别墅。

副导演对这俩人观感不错,见贺舒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就开始给他讲这栋房子的由来。

原来剧组现在的拍摄地点是张全海向朋友借的地方, 用以拍摄电影最开始警察们潜入并“成功”盗取原液的安德烈家。别看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张全海不仅要约束剧组人员在别墅中的举止,还要负担其后所有的处理善后费用。

当然了, 就算这样, 也比带着剧组一起飞国外找房子合算很多,这钱张全海就算花也花得心里舒坦。

贺舒和李胜津津有味地听着稍微有点话唠属性的副导演东拉西扯, 等到张全海带着武术指导进来的时候, 两人俨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见到张全海的时候还是一脸欣喜状。

张全海手底下缺人、李胜和贺舒来参演电影,彼此寒暄时态度自然很融洽。不过等到真正谈到拍戏的时候,张全海的态度又开始公事公办起来。

“我听罗导说,你身手特别好, 是练的什么?”

贺舒:“我练过武术。”

张全海眉头微皱,“武术?你没练过跆拳道或者散打?”

贺舒眉梢轻轻动了动,眼神有些感慨。

――没想到竟然让周壑川说中了。

两人在家探讨剧本的时候周壑川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一个常年居住国外的人怎么可能用的是正统的中华武术?反倒是跆拳道或者散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对此周壑川特意给他找来了很多这方面的比赛视频, 毕竟在武打方面贺舒才是行家,周壑川只能提建议,没法指导他。

贺舒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也不算白准备了,“我没练过跆拳道或者散打。”

“不过,”他看着再度皱眉的张全海,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一闪而逝的笃定和傲气,“没关系,模彷它的风格煳弄一下外行我还是能做到的。”

张全海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看样子并没有太信这句话,“这方面我没什么发言权,这样吧,我们武指是跆拳道黑带,你跟他过两招,我问问他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贺舒的目光移到他身边沉默寡言的武指身上,半眯着眼眸光如电地快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当即爽快地站起来,开始脱外套,“当然可以,就在这里吗?”

张全海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顿时对他的好感度就上来了,出声给他宽心:“这里就行,放心,不是让你们真打,不会让你受伤的。”

贺舒伸手解开半袖衬衫的领扣,半垂着眼睑懒懒地提了一下嘴角,“好。”

一旁四平八稳坐着的李胜半点也不担心,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家艺人的确是他见过最能打的演员之一了。

――当然,如果贺舒知道李胜的念头,他只会轻蔑地笑笑,然后说: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请把之一去掉好吗?

张全海显然在来之前就跟武指杨辉说好了有这么一出,杨辉没什么异议地站起来,看着瘦胳膊瘦腿一张脸精致过分的贺舒,其实心底是不太相信他有多厉害的。

毕竟作为一个演员,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呢?

――正式开始的下一秒,他的这种想法就被明晃晃地打了脸。

贺舒竟然在刚跟他试探地对了两拳后,就非常不客气地突破他不太严密的防守,来了一记非常标准的侧踢。

杨辉下意识地挡住了,可还没等到他脸上露出惊讶,贺舒的正式进攻就开始了。

他几乎没有用到他的双手,全靠快若急电、来势汹汹的两条腿就把杨辉逼得连连倒退。

因贺舒那过于快速地转腾挪移,已经看不清他的神情了,只能从间隙中偶然窥得他冷锐如冰箭般的目光。

眼见杨辉就要退无可退,贺舒终于变了他那能封死人上下三路的腿法,左脚回落地上,重心前移,没人看到他潜藏在薄薄裤子下的肌肉因发力而绷起,下一刻,他像一道旋风一样以左脚为中心,右腿朝杨辉的颈侧甩出一记来势凶勐让人汗毛倒竖的后旋踢!

杨辉终于忍不了了,之前次次防守虽然都防得住,但每次踢在胳膊上也都疼死了好吗!眼见这下更狠的来了,他也不敢保证贺舒留没留手,只好拿出看家本领,险险握住他踢来的小腿。

然后他的脸就扭曲了――贺舒的力气太大了!如果被踢到直接可以挂120了!

贺舒被握住脚腕一点都不担心,反倒轻声笑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一笑,让杨辉本能地悚然一惊。

紧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贺舒完全违背了地球吸引力,在一条腿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从地上拔地而起,凌空转过三百六十度,原本作为重心的左腿裹挟着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厉风擦着杨辉的鼻尖凶悍划过,一点油皮没擦破却威胁意味十足。

然而他还是被这凌厉的腿风扫得避退一步,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贺舒干脆利落地翻身站稳,一双脚落地生根,连晃都不打一个。

“承让。”

――我有足够的实力踢飞你,但我不想。

杨辉瞬间就懂了贺舒这惊艳的一踢的意思,为之前的轻视羞愧的同时,也倍感诧异――这特么不是演艺圈吗!为啥会有能做出那种动作的狠茬啊?!

这就好像身经百战的将军脱下铠甲换上蓬蓬裙和一群柔柔弱弱的小公主玩过家家一样!不是他妈有病吗!

一旁的导演和副导演也惊呆了,虽说他们不懂行吧,不过那种动作不是应该绑条威亚吗?!

张全海看向一脸恍惚的杨辉,轻咳一声,“老杨,你看行吗?”

杨辉回神,幽怨地看着导演,那意思:你说呢?如果这样的都不通过,我就回家吃自己吧!

张全海也一个劲冲他使眼色:我又不瞎!我问你的是他的路数能不能骗过你们内行?!有没有点跆拳道的意思?!

好在张全海快要眼角抽筋的时候,杨辉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说:“你的腿法真的很厉害,我接得非常困难。不过虽然看起来的确是跆拳道的路数,但是你一些招数却又不属于这个范畴,这个,方便问一下,你是哪家的路数吗?”

贺舒笑了一下,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是魔教的路数,就说:“中华武术流派众多,我也是各处借鉴罢了。”

杨辉点点头,转头和张全海说:“虽然我打不过,但是还是能看出来跆拳道的味道很明显,不会穿帮的。”

张全海和副导演:“……”我请来的武术指导打不过我找的演员!请问要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虽然贺舒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要谦逊一点,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指导你也是没出全力,真动起手来,未必是这个结果的。”

“……”李辉表情复杂,这要怎么说?无论怎么说他一个武术指导去和靠脸吃饭的演员比功夫都不是那么回事好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张全海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了贺舒一遍,终于明白老朋友罗云深为什么给自己推荐这个年轻人了!抛开演技不说,就这身功夫就足够吊打圈内所有男演员!

之前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张全海终于开始正视贺舒了,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把定好的那幕打戏压后,先来试探试探眼前这小子的演技!

他掏出自己的剧本,哗哗哗翻到最前面李桓跟在安德烈身后出场、并在身体不太好的安德烈的授意下替他主持这次生日宴会的那一场,这同时也是贺舒这个角色极其少见的、或许可以说是唯一没有武戏的一幕。

“你先去换衣服化妆吧,”张全海终于露出点笑模样,给他指剧本上的那页,“熟悉一下台词,一会儿试试这场戏。”

贺舒凑过去看了一眼,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讶异。

竟然又让周壑川说中了。

来之前周壑川就说过,按照张全海的性格,第一天到剧组,他一定会想办法试试自己的斤两,那么就存在三种可能,要么试身手,要么试对角色的掌握,要么就是最有可能的两个都试。在问过李胜他们的拍摄地点是哪之后,周壑川就给他押了一场戏,正是张全海指给贺舒的这一场!

张全海看他一眼,“有问题吗?”

贺舒笑眯眯地摇头,“没有。”

――有影帝在家给押题做提纲怎么可能有问题。

贺舒去化妆的时候何稚刚换了晚礼服出来,妆容精致乌发如云,本就高挑出众的身材再踩上一双细跟高跟鞋,看起来就更令人惊艳了。她见贺舒要去化妆,就非常体贴地让贺舒去自己的私人化妆间化,“我听他们说今天公共化妆间人特别多,你去我那吧,我化妆师人特别好,化妆也好,而且她还是你的粉丝呢,特别特别喜欢你。”

这种善意贺舒当然不会拒绝,但他也没觉得自己受欢迎到那个程度,很有可能是何稚在夸张。

贺舒先去把戏服换了。

这场戏的戏服有两套,一套黑色紧身作战服穿在里面,一套白色西装穿在外面。贺舒还在《争杀》剧组拍戏的时候这两套衣服就被快递到了他手里,根据他的身材稍作改动,现在隔了十多天穿也没出现什么不合适。

他快速地换好衣服出来,刚进化妆间的门就看到专门给何稚化妆的女化妆师的眼睛刷地亮了。

化妆师原本还在摆弄自己的化妆刷,结果在看到贺舒的一瞬间,就夸张地用两只手捂住嘴,握在手里的大大的粉底刷几乎要挡住她的整张脸,还边说话便跺脚,“我天,我的天啊太帅了啊啊啊!!怎么会有人穿白西装这么帅啊!就像油画里的小王子!!!简直犯规啊啊!!天啊!!!护舒宝果然是个邪教啊啊啊!!!”

贺舒:“……”

跟在让身后的李胜也抽了抽嘴角,心说:虽然是很帅,但是也没到这个……好吧,这种帅度就算是个直男也要服气。

贺舒终于明白何稚说的大实话有多真了,果然是“特别特别喜欢”啊!他轻咳一声,“那个,吴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进来!!!”化妆师吴姐赶紧把手放下来,尽量保持自己的情绪平稳,然而并没有多大用处,她一看到贺舒的脸就又露出那种飘忽的痴汉笑,“快过来坐过来坐。”

贺舒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还没等说话,就被一双白嫩嫩的手把脸捧了起来,他略带惊悚地看过去,正好看到吴姐那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听到她语速飞快的自言自语,“我一定不是在做梦我今天竟然要在这张脸上动手了我的天我好紧张过了今天我就是最成功的护舒宝了想想就好激动好激动……”

贺舒真是哭笑不得, “吴姐?”

“哎!”吴姐让他叫一声姐顿时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等着啊,姐昨天刚到了新的粉底液,保证不伤你这水煮蛋一样的小脸蛋!”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动作迅速地给他上底妆,“哇,睫毛好长。”

“啊!眉形好好啊都不用怎么修!”

“鼻梁好高,来再给你打个阴影!”

“我的天,一想到电影里帅到吐血的妆是我画出来的,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圆满了!!!!”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贺舒灌了一耳朵魔性的赞美,好不容易最后一道工序结束,吴姐小兴奋地说:“睁眼,我看看效果。”

贺舒的睫毛颤了颤,长而浓密的睫毛刷地扬起,露出其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角色需要,贺舒的妆比较深,更显得他长眉低压,眼窝深陷,轮廓冷峻。

吴姐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什么叫帅到变态了。

她星星眼地看着贺舒,小声给他打气,“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虽然吴姐一直在碎碎念,但是还是很可爱的,她甚至把自己的好的化妆品拿出来给贺舒用,贺舒只觉得温暖可爱,当然不会觉得讨厌。

尽管她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贺舒还是看到她一个劲儿瞄手机的小动作,便体贴地说:“吴姐,能拍个照吗?我觉得你把我化的好帅。”

吴姐头如捣蒜,“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贺舒坐在那让她拍了好几张,然后说:“那等吴姐有时间就私信发给我吧。”

“好的!”吴姐拍着胸脯表示,“我给你精修一下再发过去,放心,我不会留底图的!”

“没关系,”贺舒温柔地笑了笑,“吴姐要是觉得不错就留着吧,毕竟也是您的劳动成果。”

这下吴姐彻底明白他为什么让自己拍照,原来是已经看出自己的想法了。吴姐顿时就被他的体贴给征服了,刚要说话,就听贺舒又说:“或者,我们再拍一张合照?”

吴姐直接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贺舒看她伸着胳膊自拍费劲,就很自然地接过去,和她保持一个绅士的距离,举起手机,“可以了吗?”

吴姐:“嗯嗯!”

贺舒看着镜头,突然心血来潮地挑起嘴边的嘴角,痞痞一笑,然后快速按下拍摄键。

直到贺舒从化妆间走出去,吴姐都沉醉在刚刚那个屏幕上稍纵即逝的笑容里无法自拔,期间恍恍惚惚地告诉了贺舒自己的微博账号,又傻呆呆地把贺舒送出去,然后回来愣愣地坐在椅子里,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哆哆嗦嗦地把刚刚那张照片调出来,直勾勾地盯了半天,才捧着手机缓缓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卧槽卧槽卧槽有了这张照片!她随时都能登顶饭圈大触!成为万人羡慕的奢华版护舒宝啊!!!

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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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舒到拍摄场地的时候何稚她们的戏还没有拍完,副导演见他过来,就告诉他说一会儿和他搭戏的老演员在旁边坐着,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请教,那位卢老师脾气特别好,不用害怕。

贺舒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害怕,之后跟着李胜过去见到真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位老戏骨叫卢圳,今年已经六十岁了,是号称中国最富有“教父”气质的男演员。因为年龄和阅历的缘故,卢圳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他看人的时候总是眼角下压,眼皮折出一道深刻的痕迹,眼神厚重而饱经沧桑。更领贺舒惊讶的是,卢圳并不是那种魁梧或高大的身材,相反,他中等身高,双颊瘦削,颧骨微突,看他的双肩是个单薄的老人,可当他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迥异于外表的压力,如山巍般不可撼动。

这是贺舒第一次见到演员的厉害。

他甚至不用别人介绍就知道这是安德烈?李,那位兜兜转转把搜有人都算计在内的华裔大毒枭。

不是因为戏服、不是因为排场,只是这个人露出的一个神态就足够证明一切。

贺舒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学的易容术与现代表演最直观的区别。

易容的精髓是缩小,是保守的,是掩盖一切与原主的差别,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从而使自己在不被人注意的同时,努力模彷原主。很多时候,它更仰仗于外力,因为易容术的精髓是和原主在形态上一模一样。

而现代表演注重的是放大,是冒险的。它本身没有一个模板来让人复制,表演的原型本身就是抽象的,往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这种时候,表演者一般会有侧重地放大表演对象的某方面的特点,并且把这种放大会把他的表演变得极有张力,相当富有存在感。表演更注重的是神似,而形有时候可以不似,并且一定要足够吸引人,很多时候甚至需要一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贺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他其实过于要求面面相同,反而失掉了那些角色本身极其突出的特点。也许这样做是“神还原”,但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不能塑造出经典的、让人眼前一亮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可取代的角色。

不能说贺舒的表演方式有错,只能说不合适,他想或许应该尝试变收为放,把一些让一些谨慎的表演变得更鲜明、更有特点。

李胜见贺舒走一半不走了,还觉得奇怪,“怎么了?”

贺舒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忽然知道一会儿要怎么演了。”说完,他就越过李胜,率先走过去和卢圳打招呼,“卢老师,您好,我是李桓的扮演者贺舒,一会儿还请您多多关照。”

卢圳本来在看剧本,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哪怕是经多见广的老演员了,也不免被贺舒的长相震了一下,然后才语气和蔼地说:“你好,别客气,大家都是演员,快坐下吧。”

卢圳是见过之前那个扮演者的,甚至还和他搭过戏,他的眼光何其毒辣,只这么上下一扫,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比之前那个更符合李桓这个角色。

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还是很喜欢有礼貌又精神的年轻人的,便给贺舒递了一瓶没开封的水,问:“要和我对对台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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