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black tape for a blue girl(1/1)

夜深人静时分,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灭,在垂死挣扎中陷入黑暗,简摸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家里和平时一样,异常地寂静,简拖着疲惫的身子绕过父亲的书房,微弱的灯光从半掩着的门内投射出来,简透过门缝往父亲的书房看了一眼,神情凝滞了几秒,微微启唇,欲言又止。

书房的门被一阵风轻轻地吹开,穿着神父装的父亲被悬挂在半空,一条粗麻绳横过悬梁将父亲的脖子套住,静静地垂挂起来,颈间的勒横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简面无表情的走进父亲的书房,父亲的尸体已经冰冷,似乎在自己回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简的视线下移,落在父亲的腰间,那里还夹着一个随身听,简扯下随身听,离开了父亲的书房,走出大厅,从冰箱了找了一瓶罐装啤酒,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简躺在床上看着随身听里正反面都有字的全黑磁带。她一边喝啤酒一边听了起来。

那样的音乐,阴郁、鬼魅、唯美,令人着迷。仿佛置身于僻静的深谷,谷底里徘徊着触摸不到的精灵,静静地将灵魂包裹,简似乎和这样的音乐融为一体,忍不住闭起眼睛享受这份沉醉,就在这时,随身听里的歌声嘎然而止,只听见磁带还在转动的声音。

耳机里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像教科书一样标准的发音,语调平缓,却透着一股琢磨不透危险的气息。

“晚上好,简。”

“你是谁?!”简惊讶的睁开了双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天堂中是谁掌管音乐?”随身听里的那个声音说道。

“是……路西法?”少女想起了在教会学校时,唱诗班老师曾经讲起的关于堕落天使的竖琴的故事,“你是魔鬼?!”

“聪明的姑娘。”耳机里的声音说道,“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你……你找我要干什么?”简怯生生地对寄生在磁带里的魔鬼说道,似乎她身边真的有她看不见的人,正在偷窥她的一举一动。

“亲爱的,我是来帮你的。”恶魔不紧不慢地说,“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什么愿望都行,只要这个愿望合乎逻辑。”

“合乎逻辑?”简渐渐地松下警惕,转了转眼珠子,问道:“让我的父亲活过来,是不是合乎逻辑的愿望?”

“哦,当然!我所说的不和逻辑是指……”磁带中的男声停顿了一下说,“这么说吧,比如你想要一个方形的圆,那就是一个不合逻辑的愿望。换句话说,只要是有可能存在的,我都可以让你得到,包括让你的父亲死而复生。”

“打个比方罢了,我可没有那么愚蠢的愿望。”简松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把脑袋搁在蜷曲的膝盖上,“而且,这世界上也没有白送的好事。”

“啊哈哈,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男声笑了起来,“作为交换,我的确要从你这里得到某样东西。”

“你还能要什么?不就是我死后的灵魂么?”简无所谓的说着,似乎早已经不在乎寄居在这副躯壳内的灵魂,“要的话就拿去吧,反正就算不和你交易,我多半也是上不了天堂的。”

“有觉悟是好事,”恶魔的声音轻笑道,“不过,交易灵魂这种老掉牙的把戏我早就没兴趣了,我要的不是灵魂,而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这也是我找到你的原因。在你因为宿舍里藏的那一丁点儿蔬菜,被圣德女中开除前,整个学校唱诗班都把你视作是天赐的礼物呢。”

“你还果真是什么都知道。”简把罐中的最后一口啤酒灌进嘴里,有些讽刺的嗤笑。

“过奖,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录音吧。”只听“咔”地一声,随声听上的录音键仿佛被自动按了下去,代表正在录音红色信号灯亮了起来,恶魔带着满怀期待的语气说:“来吧,唱一首你最喜欢的歌吧。”

简不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歌,却有一大堆最讨厌的歌,尤其是那些让人肉麻的虚伪的赞美诗,可她最擅长的却又恰恰就是那一类。见鬼,她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调整了一下坐姿,在那些最不讨厌的歌里,选了一首最能展现自己完美声线的民谣“虹之彼岸”唱了起来。

那歌声如远处飘来的冰泉,轻轻的沙哑后犹如涓涓细流躺过,浅浅低吟,却在主旋律上肆意渲染,起伏有度,空灵悠然。

主旋律缓缓地降了下来,简正要将这首歌收尾的时候,录音键就弹了起来。录音被中断了。而简也恍惚的停止了歌唱。

“你的歌声的确美妙绝伦。”随声听里的男声又响了起来,却带着沮丧,“但遗憾的是,收录在这盒磁带上的,必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歌声,而你的歌声还不是。”

说完这句话,男声就消失了。任凭恼羞成怒的少女怎么叫唤,都无济于事。简气急败坏地把随身听重重砸在地上,又连踹带踩了好几次,直到随身听成了一堆废物,固定各个部件的螺丝沿着地板滚入床底,消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黑色的磁带也被简从地上捡起来,胡乱的撕扯一番,最后揉成一团,送入垃圾桶内。

简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长呼了一口气,转身倒在床榻上,伸手摸了摸床头柜子的灯开关,动作娴熟的灭了房间唯一的光源,进入梦乡。

当黎明的信号随一缕光芒透过云层投射入窗内的地板时,简也从迷糊的睡意中清醒过来,耳朵似乎有什么硬物,简摸索了一下床边,昨天被杂碎的随身听完好无恙地躺在她的身旁,耳机还塞在耳朵里。原来是一场梦啊,她心想……

深夜里,小镇的便利店外坐着一个老乞丐,他衣衫褴褛,驼着背,花白的胡子和灰色的发沾满了菜渣,嶙峋的脸,饥饿指挥着他那双凹陷的眼眸,流连于四周围的小摊贩和热食店。

一个五岁上下的小孩从便利店里跑了出来,他把手里拿着热狗和关东煮递到了交给了老乞丐面前,一脸天真的笑容。老乞丐恍惚了片刻,定定的看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食物。

“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你一定会有好报的。”老乞丐咬字不清的说着,用那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食物,连声道谢。

“不用谢,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应该的。”善良的小男孩说着,快步回到了店中。守在门口内的店主见小男孩跑回来,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好了,上床睡觉以前,先拜一下关老爷。”

“嗯。”小孩应了一声,和父亲一起来到店中显眼位置的神龛前,两人对神龛里供奉的一尊金色的关公拜了三拜。

“爸爸,关老爷真的会保佑我们吗?”小孩带着稚气的声音问。

“当然会啊,只要我们带着正直诚实的心做人,神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店主肯定地说,“现在上楼睡觉去吧。”

小男孩屁颠屁颠的跑上了二楼,安然的进入了梦乡,只是他没有预料到老乞丐后来发生的事情。

接受了馈赠的老乞丐正蹲坐在路边,动作迟钝的享受着食物,一口食物还没下咽,一只镶满铆钉的女式皮靴,重重地踩上了老人的后背。老人来不及保护手里的食物,整个人向前摔倒,手里的食物一股脑儿翻到地上,和灰尘泥土混为一体。

三个打扮浮夸的不良少女伫立在他身后,恣睢的看着他,老乞丐心疼地上的食物,急忙用手去捡起来,而那三个不良少女似乎并不打算让他继续吃地上的食物,她们走到乞丐身前,用厚重的鞋底,将地上的食物碾碎,彻底的和泥沙混合。

“老不死的,恶心死了!”一名少女说着,又重重地朝老人的背部踩了好几下,老人呻吟着蜷曲在地,开始了呕吐,呕吐物中还带着血,血溅到了其中一个少女的鞋子上,金发的少女又朝着老人的脸踹了一脚。

“滚一边去,恶心死了!”

老乞丐狠狠地撞向了路边的路灯,瑟缩成一团,气息奄奄,三名不良少女觉得无趣,这才转身走进了便利店。

“娜娜,珍妮,你们看啊,这红着脸的丑八怪怎么能摆在这里,真的是看着都觉得恶心。”金色头发的少女对神龛里的关公像做了一个鬼脸,开始和两名同伴在店里的储物架上胡乱地翻找起来,一件件物品在那几只白嫩小爪子的拨弄下,纷纷落了一地。

“简,这店里的东西怎么那么少,都没有我想要的,真恶心。”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娜娜撅着嘴对着金发少女说着。

“你们要是不买东西的话,马上给我出去!”忍无可忍的老板见状,怒斥着下了逐客令。

简并没有搭理店主,继续我行我素,将货架上的货品一一的翻了遍,丢落在地上,黑色的马丁鞋践踏过地上的商品,留下肮脏的脚印,和廉价香水的刺鼻气味,娜娜和珍妮窃笑着,想要看看这个无能的店长,能把她们怎样。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我说话吗?”店长忍无可忍的上前抓住简带有纹身的胳膊,想要直接将她拽出便利店,娜娜和珍妮还没从老板的怒斥中回过神,转过身子的简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手枪。

子弹穿透头颅陷入墙壁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快速扣下扳机的简冷冷的看着惊愕倒地的店主,他蹬着眼睛看着简,将这些定格为生命中最后的画面。

楼上还在未熟睡的小男孩被枪声惊动,急忙从二楼的房间跑下来,只见父亲倒在了血泊里,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死。

娜娜和珍妮并不知道简身上有枪,看到出人命了吓得说不出话。

“爸爸!”站在楼梯转角的小男孩从恐惧中反应过来,急忙扑过去抱住爸爸,不断的摇晃呼喊。

看着眼前的悲凉一幕,简倒唱起歌来,那像是来自天堂的歌声悠扬着,空灵动听,以致于小孩一脸的恐惧和悲伤都渐渐消退。

这像是一首送魂曲,简满意地看着小男孩脸上的表情变化,用枪口舔着男童稚嫩的面颊问:“姐姐唱歌好听么?”

“为什么要杀我爸爸,你们是坏人!”小男孩在简的歌声停后才意识到什么,脸色又变回煞白,夹杂着悲伤和愤怒的眼眸狠狠地蹬着简,他一边哭一边挥起小小的拳头朝简打去,“你们一定会遭到神灵报应的!”

“神灵?”简甩开小男孩毫无杀伤力的拳头,轻蔑地笑着,瞥了一眼关公像,“那就是你的神灵吧?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你家信了这么一个没用的神灵,也不会被死神盯上。不过大姐姐现在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只要你在那家伙头顶撒泡尿,就饶你一命。”

“你放屁!”男童大喊着,张牙舞爪的朝简扑去,似乎要为死去的父亲报仇,然而他那瘦小的身躯,随着从枪口钻出的子弹一起飞出去,他并没能触碰到简,而是和那颗子弹正面相逢,子弹牵引着他的小小身躯往后弹开,划出一个美丽的,死亡的弧度,子弹默无声息的从小男孩的后背穿出,伴随着沉闷的倒地声。飞溅的鲜血溅到了关公像的脸上,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尊神像的好像脸抽动了一下,手持的大刀闪过一阵刺眼的寒光。

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她简转过身,只见娜娜一手指着神龛,一手下意识地挡在仿真皮的黑色小抹胸前,花容失色道:“它动了,我看见它动了一下。”

“是你小豆丸吃多了吧。”简看了一眼神龛,显出一副不在意地模样晃悠着的手枪道,“那家伙有眼不能看、有耳也不能听,却是一堆不折不扣的黄金。”

“简,你说,这东西至少值好几十万吧。”踩着高帮马丁鞋的珍妮走上前来,伸手弹了弹那尊金关公,啧啧叹息,她拧着眉,仔细的观摩着,打量着着价值不菲的金尊关公所能带来的丰厚利润。

“它可不是用来给你们买糖豆的。”简走到关公像前,将手枪插在皮短裤的裤袋内,纹身在大腿处隐约可见,露出肚脐的黑背心前垂挂着一条上下倒置的十字架项链,这幅打扮看起来就和她的两位同伴一样俗气,但搭配上那头大天使般的金色卷发和立体五官,以及从容的肢体动作,使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某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快去把外面那个老家伙弄进来,我们可不能留下他。”她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娜娜和珍妮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把老乞丐拽进了小店,弄得一身脏。简打碎了好几个酒瓶,优雅地划了根火柴,将小店和那三个无辜受害者付之一炬。当然,除了那具金色的关公像……

三名不良少女驾着简父亲死后留下的小车,连夜离开了的小镇来到s市。一路上,放着简的那盘全黑色的磁带。

“简,你说,我们的乐队,以后会不会名扬四海?”

“肯定会,我们把这关公像卖了,就有钱参加专业的音乐培训,说不定,以后还能出唱片。”

作为乐队吉他手和架子鼓的两个女生一路讨论着,而简只是觉得好笑,心里暗道:就你们这两个整天不学无术的婆娘……

“简,你快看,它......它好像又动了一下!”坐在后排的娜娜突然又大叫了起来,惶恐的指着关公像,朝着珍妮的方向挪动,紧紧地抱住了后者,似乎看到了比杀人更恐怖的画面,“这次我真的看到它抬了一下眼皮!”

“别自己吓自己!”简瞧都没瞧一眼,直接将脱在副驾驶座上的外套丢了过去盖住关公像。

不久以后,这尊全金打造的关公神像,就经由地下交易市场,进到了某个热衷收藏此类玩意儿的买主手里。可那之后一连几天,储藏着这件新藏品储藏室一到深夜就会发出奇怪的碰撞声。

买主起先没有注意,直到这样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他在一天深夜打开储藏室的门一看究竟,却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见那关公像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小人活动起来,一边舞着大刀一边伸展胫骨,紧接着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撞破了玻璃外壳的柜体,立到了地板之上。

买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朝着“关老爷”磕起了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不敢抬头看的买家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动静,才怯生生地抬起了头。而这时,神像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年后。

一只名叫简爱的菜鸟乐队,发行了出道以来的第一首单曲,凭借着女主唱惊艳脱俗的歌声,迅速蹿红,甚一度打败了诸多成名已久的歌手,冲上了排行的前列。

而在乐队成员此时集聚的K市区内一家高档酒吧的包厢里,这首单曲的Mv正在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录影带中的女主唱正是简。只是此时,一年前的不良少女已经摇身一变,成了MV中那位天使一般清纯圣洁的纯美女主音,以天籁般如梦似幻的歌技,演绎着一首newage风格的歌曲。

和简在一起的,是她的两名同伴,娜娜和珍妮,以及唱片公司的高管李曦和一位资深的音乐制作人阿斌。李曦动作暧昧,一直借着酒意对着她动手动脚。而相貌较好的珍妮,正和阿斌碰杯饮酒,暧昧的笑容和亲昵的抚摸无遗的暴露了两人的关系,只有那个相貌平平的娜娜在一边喝闷酒。

“现在的乐坛,就是缺少这类清新脱俗到不食人间烟火,而且还那么有实力的女歌手,一定会更红的。”阿斌一边往嘴里灌着红酒,一边眯起眼睛的盯着简丰盈的胸脯一边说着,“不过你们的组合我不怎么好看,简,说实话,我建议你,单飞,以你的资质,完全能成为天后级别的人物。”

阿斌说着瞥了一眼在乐队里担当鼓手的娜娜,那眼神似乎在说,太普通了,没有特色,肯定没有什么前途。

“你别以为凭你一句话就可以随便决定别人的前途吗,你有什么了不起啊!”喝多了的娜娜站起身,提着手提包朝着阿斌的头砸去,虽没什么攻击力,却惹人讨厌,她指着金发的简打了个饱嗝,浓郁的酒味呛出鼻腔,“简,以前大家还是姐妹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现在,你走红了,就可以将我们抛在脑后,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喝多了。”简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发酒飙的娜娜,带着宽容而高傲的笑意。

“我没喝多,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要走了!”娜娜不屑的睨了简和珍妮一眼,那样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她转身,愤然的离开了酒吧包厢。简本想起身阻止,身边的李曦却一把安奈住她。

走路歪歪扭扭的娜娜驾着小车朝着僻静的公路开去,此时已经凌晨两点,街上行人稀疏,她醉意朦胧的踩着油门驰骋,突然,一道人影路过车前,娜娜快速地打转方向盘,笔直的撞向了路边的灯柱,车头被撞坏了,不住的冒烟,磕破头的娜娜意识模糊的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爬出来。

借助着夜灯,她看见了一个暗影朝着自己走来,那像是一个拿着玩具刀的小孩,娜娜意识模糊的看着由远至近的暗影,直到一尊金色的人像硬生生的闯入了她的视网膜。她揉了揉眼睛,人像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咦?这不是一尊关公像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唉?”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在被酒精麻痹的混沌脑海中,迟钝地搜索着记忆的存档,直到那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磕磕绊绊却又无比真实地浮现在眼前。

这不就是那尊被她们卖掉了的关公像吗?!它现在真的活了!恐惧占据了她的呼吸,她扯开嗓子呼喊了两声救命,无人回应。而关公手中的大刀已经高高举了起来。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一次……”娜娜看清了暗影之后快速的恢复了神志,她两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仿佛是在配合着神像宰杀的动作。

这时,一架刚从机场起飞不久的波音777从头顶上方掠过,隆隆的声响淹没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客机渐渐驶远,化作夜幕中一枚闪烁着的光点,与此同时,一颗的头颅滚落在硬邦邦的柏油路面之上,圆睁着双眼突出眼眶,带着专注而迷茫的矛盾表情注视着远方……

公路断头案在第二天公布于世,娜娜的死讯使简感到即悲伤又害怕,一种不详得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天我拦住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简自责的蜷缩着身体,坐在自家的沙发上,而她的旁边,正昨晚和她们同在一个包厢里的唱片公司的高管李曦。

“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不应该怪你。”李曦安慰着简,趁机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你放心,警方一定会很快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没有……”简自语着起来,眼前浮现出曾被她们杀害的那三人的模样,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简,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分散注意力,不要去想着悲伤的事情,一切都会过去的。”李曦搂着简的手趁机下滑……

而与此同时,珍妮却正在音乐制作人阿斌的别墅里与后者激战正酣,娜娜的死显然丝毫没有影响此二人寻欢作乐的兴致。

珍妮对于节奏感的把控确实有着其独到之处,当然这一过人天赋却没能展现在音乐领域,善于审时度势的她早早退出了乐团,“转战”到了另外一个更合适她发挥的领域。珍妮把控起自己的娇躯,可从不会像她把控电吉他一样时时犯错。

而这时,珍妮的动作却在最不该停滞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惊恐地望着某个方向发出一声尖叫。阿斌顺着珍妮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一尊手持大刀的关公像。

这是什么?阿斌拉起裤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金像,十分好奇地打量起来,那仿佛被鲜血染红了的脸上瞪着怒目,一动不动的摆在地板上,阿斌正好奇这尊关公像是怎么出现在自己别墅的时候,关公像突然眨了眨眼睛,眼珠子沿着阿斌的方向转动了一下。还没等目瞪口呆的阿斌有所反应,神像突然腾身而起,一个旋踢,把人高马大的阿斌踢飞了好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无法动弹。

珍妮看见关公像步步进逼,抽起被子,裹住身子,拔腿就跑。

关公似乎并不担心珍妮会跑掉,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举起大刀,对准珍妮的飞掷而去,珍妮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应声倒地,左小腿被飞来的大刀刺穿,死死钉在地板上,根本无法动弹。关公像徐缓地走到珍妮的身边,睨着她,发出一声冷笑。

“不,我不想死,不要杀我,救命,阿斌救我,救我。”珍妮恐惧的摇头,绝望的望向阿斌,阿斌正抚着受创的胸膛,躲在柱子后面,颤栗的摇头,不敢走出来,关公像顺着珍妮的视线望去,瞪了阿斌一一眼,仿佛在警告他,不想死就不要多管闲事。

“阿斌,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珍妮哭喊着,捶打着地板,绝望的想要往前爬行,左小腿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右腿上,珍妮想要用力的挣脱关公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不要杀我,求你,求求你,我没有杀人,人不是我杀的,你不能杀我,不!”

身体被撕裂的声音就像一格格被拉开的拉链,躲在柱子后面的阿斌眼睁睁的看着曾和自己耳鬓厮磨的姑娘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警察到来的时候,阿斌早已神志不清。整个人变得时而呆滞时而神经兮兮,不管警察问什么,他嘴里都只会重复一句话:“关老爷饶命,关老爷饶命……”

夜里。

简抱着手机窝在被子里,刷新着这几天关于娜娜和珍妮死亡的新闻,手机屏幕上的现场画面打上了马赛克,就算是这样,简也能想象到她们的死相有多恐怖。

娜娜和珍妮的死,绝对不是偶然。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她们?已经疯了的阿斌为什么一直在重复的那句关老爷饶命?一系列疑问萦绕在简的脑海,令她辗转难眠,窗外的树影婆娑,使风声更加的诡异,窗台的帘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攀附在外面的墙壁上,步步逼近。

金属触碰划过墙壁的声音在夜深人静之时听起来是那样的真切,少女特有的敏感让简感觉到了危险正在接近。她微微蹙眉,不安地睁开眼朝着窗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双圆睁的怒目正探出窗台的边缘,死死地盯着简看,黑暗里,借助着月光,闪过一道煞白的光影。

简急忙打开手机手电筒,这才看清,匍匐在窗台的正是当年自己和娜娜她们抢劫杀人后,转卖掉的那尊关公像,它愀然趴上了她闺房窗台,锋利的大刀渗透出死亡的寒光,简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身,迅速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手枪,对准窗外的神像扣动了扳机。子弹穿透了玻璃窗,“呯”地一声正中了关公的脑门。

伴随着溅起的点点火星,关公像从窗台跌落到草坪上。简急忙跑出屋外,来到楼下的草坪,手电筒昏暗的灯光照射着。她找到了刚才被击中的那尊关公像,却和她所期盼的情形截然不同,只见它躺在草坪上颤动着,刚刚打进体内的子弹正一颗颗地从伤口倒退出来,而子弹一退出来,伤口竟然自动愈合了。

“不!”简看着这无法置信的一幕,发出一阵绝望的尖叫。关公像眼珠子一转,死死地瞪着简,似乎在用那眼神告诉她,你逃不掉的!

简拔腿就跑,她快速地跑进车库。在汽车发动时,而扛着大刀的关公已经出现在了车库门口。简顾不上恐惧,踩下油门,撞飞了金色的神像,徜徉而去。

简驾着汽车,漫无目的的逃亡,汽车不知开了多久,也不知道离k市多远,油表上显示着车油即将耗尽,前边是临海的悬崖,简踩下刹车,停在了码头边。

她一边哭泣,一边大口往嘴里灌着留在车里的半瓶烈酒,车载音响里依旧放着那盒黑色的卡带。海风吹拂而入,落日渐渐沉入海平面,简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所以她准备了最好的葬礼,打火机和酒精,她宁愿化成一对会被吹入大海也不要被砍碎,就在这个时候,卡带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晚上好,简。”

简吓了一跳,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晚上好,简。”那个声音重复,“还记得我吗?”

少女愣了片刻,突然显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冲着车车载音箱大喊道,“天啊!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梦。”

“给我你最美的歌声,我就能满足你一个愿望。”蛊惑人心的温柔声音带着死亡的气息。

“能帮我解决那个家伙吗?”简苦笑着,想起娜娜和珍妮的死,想起自己正行走在死亡的路上,绝望的问着。

男声停顿了片刻,才道:“可以。”

“得了,我知道这又是另外一个梦。”简似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命运,看清了这场以死亡为结局的游戏,释然的笑了,“我很快就要死了,与其被那样痛苦地杀死,倒不如……”

简望了一眼悬崖下波涛汹涌的海面,泛起了一丝无所谓了的微笑,“那就唱吧,反正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的标准可是从来不会降低的。”卡带里的恶魔说道,“就连很多拿过格莱美奖的歌手都……”

“少废话,开始吧。”简打断了恶魔的话,唱起了多年前唱过的那首“虹之彼岸”。

抛开了一切的顾念,把那当成了最后绝唱,将歌曲演绎到极致!带着这样的觉悟,歌声中那股自我放弃般的绝望气息和这凄凉的海景交辉相映,像死亡的前奏曲,随着咸涩的海风融入那海天一线的晦暗……一曲唱罢,卡带停止了滚动,一切都归于沉寂。

“果然是个坑啊。”简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那尊夺命的关公像正迈着阔步走来,她灌下了最后一口酒,把酒瓶砸的粉碎。

“来吧,狗杂种!”她喊道。

关公像一个腾跃,就上到了她的车前盖上,飞扬的粗眉下怒目通红,一脸怒发冲冠的隔着玻璃蹬着简,唇角扬起的笑容满是恶意,手中挥霍的大刀闪烁金光,他抬腿一踹,坚硬的窗玻璃即刻碎成了无数小珠子。神像俯视的驾驶座上娇柔的少女之躯,毫无一丝的怜悯,挥起大刀就向那张楚楚动人的漂亮脸蛋砍了下去。

简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那最后的痛苦。在一片黑暗中,她仿佛又听见了那个男声。你不知道你的歌声有多美。他这样说。

约莫过了十多秒,简安然无恙地呼吸着。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立时惊呆了。只见关公像倒在了车前盖上,全身上下被形似海带的“黑胶带”死死地缠住,无法动弹。那些黑胶带就是从黑色的卡带里“吐”出来的……

简难以相信恶魔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转念一想却又理所当然,她把被捆的关公像和黑色卡带就地掩埋。是我的歌声救了自己,等待着我的,将是美好的未来。她这样想。

事件过去一段时日后,正如简预想得到那样,借着被媒体热炒的前乐队成员离奇死亡事件,单飞的她成了超人气的歌手,并很快举办了自己的第一场演唱会。

纯白的羽翼裙在空中飘飞,牵着白色缎带的简从空中降落,她手中拿着白色的麦克风,一头标志性的金色卷发随风散开,浓郁的眼线,大地色眼影,将那双漂亮的眸子修饰的更加深邃,山峰般高挺的鼻梁下红唇胜烈火,精致的五官落在那张白皙的鹅蛋脸上,既像天使又像恶魔,雷鸣般的掌声充溢着这万人空巷的演唱会。

简轻盈的落地,薄唇轻启,她唱了那首救了自己命的歌‘虹之彼岸’,只是唱完之后,却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回到化妆室后,她又试了两个高音,却发现怎么也唱不上去。

简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件事,直到下一次的演唱会,简当着所有歌迷的面跑调失声,曾经对她寄托了全部的歌迷从欢呼雀跃声中化为沉寂.....

而再后来,原本在录音棚里如鱼得水的她也越来越频繁地因为跑调而被制作人打断。

“你到底是怎么了?!”制作人有一次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这样的水准就连业余歌手都不如!”

简被一次次“吊诡”的走调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嗓子出了问题,可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她全身各处都很健康,找不到任何病变的迹象。

从医院回到家中去,简对着镜子呆坐了很久,又不自觉地哼唱起了那首“虹之彼岸”。这次,竟然没有一个音落在调上。她怒不可遏地抓起一个香水瓶砸了过去。在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平息之后,她看着着镜中支离破碎的自己,突然明白了一切——她的歌声已经永远地被锁在了那盘黑色卡带里了!

一个月以后,超人气新人简退出歌坛,并和业界知(渣)名(渣)人士订婚一事,立刻占据了各大网站娱乐版的头条。婚礼当日,简穿着耀眼的婚纱,踏着红地毯走入教堂,如同涟漪层层荡开的裙尾迤逦而过,童男童女捧着花束,一路撒着玫瑰花瓣,娇嫩的花瓣落在白色的裙摆上,显得更加娇艳欲滴,简盘着发,发上缀着昂贵的装饰,璀璨耀眼的钻石耳环衬着那张白色剔透的完美脸蛋更加迷人,此刻的简,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殿下,而眉宇之间却又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黯淡。

或许,完美注定不属于她这样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简只身逃离了教堂,随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一路绝尘而去......

这天夜里,简独自一个开车来到了当初掩埋黑色磁带和关公像的海边。

原本一身圣洁的婚纱,已换回了当年行凶时那幅不良少女的装束,浓妆掩盖了那如天使一般纯美的容貌。她知道,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拿回自己的歌声。

她用铲子挖开了泥土,在捆绑在一起的关公像和黑色磁带上倒了汽油,接着扔下了一个燃着的打火机。

“把它还给我,把它还给我!”简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就在火焰燃起的那一瞬间,她感到有一股热流逐渐流进了自己的体内。简坐到了汽车的前盖上,发现自己又能唱出高音了。

她一边吟唱着醉人的天籁,一边凝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有什么东西在那团烈火中蠢蠢欲动。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

简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的。她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车前盖上,从颅顶到鼻尖裂开了一条恐怖的大口子,鲜血飞溅在挡风玻璃上,挂着一丝浅笑的嘴微张着,仿佛正要唱出下一个动人的音符。

发现她的,是一个晨间到海边晨跑的少女,据说还是她的歌迷。这位少女自始至终都未因为目睹这位全民偶像悲惨的死状,而露出丝毫惊恐和悲伤神情。在警方录完笔录后,她轻松地哼唱着死者的歌回到家中。从口袋里取出了那盘在简陈尸的车旁捡到的卡带,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意地把这盘全黑的卡带藏了起来。

少女从床底下翻出了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放入卡带按下了播放键。那是一首名为“虹之彼岸”的民谣,被一个空灵幽婉的女声演绎得宛似天音,然而整首歌播放到一半却突然噶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片刻之后响起的彬彬有礼的问候声:

“留下你最美的歌声,我就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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