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1/1)

…… 这好端端的, 忽然看着她一副要流眼泪的样子做什么?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嫌害臊。

宁彦亭却是不管, 他伸出手抓住了宁母的手臂,紧紧攥在手中不放开, 满脸都是激动,连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云兰,你是不是来接我的, 我一直在想着, 若是能再见你一回就好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见到了, 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是我对不住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该不会是被打中了脑袋吧?”宁母打断了他的话, 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她从丫鬟手中将药碗接了过来, 舀起一勺汤药试了试温度, 看温度正好, 才向宁彦亭递了过去:“先把药给喝了。”

宁彦亭哪有不答应的, 连忙借着她动作喝了下去,一口喝完, 又看着她乐呵呵的笑了出来,满脸都是傻气。

宁暖在一旁看得惊奇不已。

她从未见过爹娘有过这样的相处方式, 平日里只见爹爹因着其他人与娘亲争论, 自从娘亲性情大变以后, 爹爹倒是听话了不少, 怎么这昏迷后醒来,连爹爹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瞧着宁彦亭满心满眼只有宁母的模样,连她与其他下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宁暖还是头一回见到两人这般浓情蜜意的模样。

最后还是宁母率先败下阵来,被这么多人盯着,她只喂了几口,就浑身不自在的将药碗塞到了宁彦亭的手中,语气凶巴巴地道:“你自己喝。”

宁彦亭连忙捧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讨好地朝她笑。

等宁母再起身,往宁暖那边走了几步,宁彦亭才总算是看到了其他人。

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宁暖的身上。宁彦亭大惊失色,差点连手中的药碗都端不稳:“阿、阿暖?!”

宁暖上前来,乖顺地应道:“爹,我在呢。”

“阿暖,你、你怎么也来了?”宁彦亭着急道:“你不是应该在……”他的话忽然顿住。

宁彦亭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女儿看上去比他记忆中还要年轻许多,也没有梳上妇人发髻,仍然是未出阁的少女。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的是容光焕发的妻子,也没有后来被生活种种不顺折磨出来的疲态。

宁彦亭一时呆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他才总算是找回声音来。

“我……我是在哪?”

……

不好啦!

大老爷被打坏脑子啦!

这个消息紧跟在宁彦亭醒来的消息后出现,让其他人顿时坐不住了,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老夫人脚程慢,还是二房来得更快一些。

二夫人一进院落,便大声嚷嚷了出来:“大哥,我听下人们说,说是你把脑袋撞坏了?”

她的声音比她的人先到一步,听清了她的话,喝茶的宁母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宁彦文是和二夫人一块儿来的,等他们都进了院子,他才满脸不好意思地告歉:“她是一时激动,大哥莫要怪罪。”

宁彦亭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宁彦文又关切道;“大哥的身体如何了?我听说大哥醒了,就立刻赶过来了,大哥忽然受了重伤,实在是让弟弟担心不已,好在大哥没有大碍,弟弟这才放心。大哥昏迷的这段日子里,我一直在为大哥担忧着,现在大哥总算是醒过来了。”

“谁说没有大碍?”宁母凉凉地插嘴:“大夫都说了,少说也得休息半月才行,这还叫没有大碍?”

宁彦文:“……”

宁彦文下意识地朝着宁彦亭看去,却见他脸色淡淡地倚靠在床头,难得的没有为自己辩驳。

想来是因为才刚刚醒来的缘故,大家不都说了,还是撞坏了脑袋。

宁彦文道:“大嫂误会了,我这也是挂念着大哥,一时着急心切,才说错了话。”

宁母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宁彦文又关心道;“大哥现在觉得身体如何了?”

“无碍,劳烦二弟挂念了。”宁彦亭不冷不热地道:“二弟特地跑过来,真是辛苦二弟了。”

“大哥这话说的,咱们是兄弟,也太生分了一些。”宁彦文热切地说:“咱们兄弟同心,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虽然大哥受了重伤,可弟弟心里也不好受,恨不得当时在场,若是能替大哥分担一些就好了。”

宁母当即翻了一个白眼。

同时,她心中又想:不用说,宁彦亭现在又被这兄弟情感动了,指不定在心里多少念叨这个弟弟的好呢。

她这么想着,却又听到宁彦亭语气淡淡地说:“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也找几个人来打二弟,不用和我一样,就我身上一半的伤,如何?”

宁彦文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敢置信地道:“什、什么?”

在场众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二夫人,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彦亭,满脸都是“这人该不会是疯了”。

宁母诧异地转头看去,当她注意到宁彦亭冰冷的视线和冷漠的表情以后,先是一愣,继而大喜:难不成……难不成这一顿打,真的把他打清醒了?!

哎哟!

那这顿打挨可真是太值了!

早知道打一顿就好,她就该先下手为强,为自己和阿暖出出这口恶气!

唯独宁暖偷偷看了宁父好几眼,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爹爹这副模样,怎么和娘亲那时做了噩梦醒来后差不多?

娘亲做了噩梦以后就性情大变,终于硬气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任人揉搓。难道爹爹受了伤,也要性情大变?若是如此,从今以后爹爹能不再纵容两位叔叔就好了。

宁彦亭这才又语气平淡地道:“我不过是与二弟开个玩笑,二弟怎么这般模样?”他表面镇静,藏在被褥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也险些扎进肉里面,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宁彦文只当他是真的开玩笑。

他又说了好一番关切的话,只是宁彦亭态度一直很冷淡,没有像从前那样附和他,宁彦文自讨没趣,又寒暄了一番,这才带着二夫人走了。他离开时,还在心中想:大哥约莫是真的撞坏了脑子,这才跟变了个人似的。

等宁彦文走了,老夫人也被丫鬟扶着,急匆匆地来了。

她也和宁彦文一样,说了一番关切的话,又仔细观察了宁彦亭一番,见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又走了。至于宁彦亭的反常,老夫人也将这当做了他撞坏了脑袋的后遗症。

等所有人都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宁母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道:“奇了怪了,这老三怎么没有过来,往常他们不是跑的最快?”

“管他们做什么,不来不是更好?”宁彦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宁母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说:“看来你这伤,是因为老三的缘故了?”

宁彦亭没有吭声。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伤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他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未时了。”

他又问:“如今是哪年?”

“天和十八年。”宁母顿了顿,说:“你才昏了一天,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宁彦亭摇了摇头。

宁暖见他精神不是很好,便贴心的出声道:“爹爹才刚醒过来,又热热闹闹吵了一遭,恐怕是又累了,娘,我们先走吧,让爹好好休息。”

宁母刚要应声,宁彦亭就急忙拉住了她:“云兰……云兰,你在这儿……”

宁母古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恳求,想了想,看在他终于清醒过来的份上,勉强点头应了下来。

她回头对宁暖道:“等你哥哥回来了,让他过来看一眼。”

“娘,我知道的。”

“朗儿也回来了?!”宁彦亭大喜。

宁母奇怪:“什么回来不回来的?他去书院了,还没下学呢。”

宁彦亭这才恢复镇定。

是了是了,天和十八年,宁家还没出事。

他的妻子,他的一双儿女,都还好端端的在他身边。阿暖还未出嫁,朗儿也还没有被人陷害。一切都还好好的。

宁彦亭慢腾腾地躺了下来,手中还攥着宁母的衣服不放。宁母也依着他,坐在床头守着他。

宁彦亭闭上眼睛,往昔记忆一一浮现在眼前,临死之前的尤为清晰。那些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很快的,又有一部分与他记忆中有些偏差的经历晃到了他的脑海中来。

……

宁暖轻轻阖上门,在门前站了会儿,没听见里面传出来什么声音,这才脚步轻轻地离开了这里。

她回到卧房之中,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对香桃道:“你让人去书院知会哥哥一声,和他说爹爹醒了,让他早些回来。”

“好嘞,小姐。”

香桃应了一声,连忙出门找人去了。

教室内,宁朗的身体抖了抖,将书举得更高了一些。

老师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的嘱咐,他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和了下来。宁朗是整个书院里最调皮的学生,碍着他的父亲是宁大人,老师们也不敢对他如何,可如今有了宁母的保证,以后下手收拾起来,也可以放宽心了。

宁母出了书院,回到马车上,宁暖在里面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次辛苦你还要陪我跑一趟。”宁母叹气:“若是你哥哥能有你这么听话,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娘。”宁暖好奇地看着她:“您从前对哥哥的学业从来不在乎的,怎么最近忽然开始在意,这是还打算让哥哥去考功名吗?”

“那是自然,他不入朝为官,以后还打算让我养一辈子?”宁母扬眉:“若是阿暖你就算了,娘养你,那是甘之若饴,可你哥哥一个大男人,若是还让我养着,我还嫌丢人呢。”

“哥哥的年纪也不大。”

“怎么不大?他比你还年长。”

宁暖张了张口,又默默地闭上了。

她在心中同情了兄长一番。若是以前,她对宁朗严厉一些,反倒是娘亲会护着兄长,说出他年纪还小的一番话。可如今,她还没来得及为兄长说几句好话,就尽数被娘亲反驳了回来。

宁暖心想,自从那一场噩梦之后,娘亲忽然性情大变,不但对其他宁家人不假辞色,甚至对父亲和兄长的要求也变高了不少。她虽然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可也能感觉的到,如今的娘是将她放在了第一位,平日里就十分小心,生怕她磕着碰着不说,就连香桃有些时候笨手笨脚做错了事情,都会招来娘的一顿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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