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夜家
楚攸宁远远就看到徐静姝双手环抱着书，下巴抵在横杆上一动不动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走近后，扯了扯她的单马尾，“发什么呆呢？”
徐静姝马上回头，“啊，你回来啦。”
“嗯，是不是等很久了。”楚攸宁指尖继续把玩着她的发丝。
“还好，就是有点饿了。”她揉揉干瘪的肚子，塌着嘴角委屈道。
楚攸宁失笑，接过她手中的课本，“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徐静姝喜滋滋地挽上他的手跟上……
是夜，夜凉如水，群星黯淡。
徐静姝到家时惊奇地发现别墅里的灯开着，透过玻璃发出隐隐的暖黄的光。
同楚攸宁道了晚安告别，便开锁进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看不出是什么人的痕迹，厨房里不时传出乒铃乓啷的声响。
掩下心中的好奇，悄无声息地走近，却在看到冰箱前的那个蹒跚背影时愣了愣。
“薛姨？”
薛姨回头，见是她，眼角咪咪一笑，和蔼可亲，“小姝放学回来啦，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说着将手上的一撂果盘都塞进了冰箱，拿了一盒递给徐静姝。
她接过，随意地放到边上的料理台上，心中还是有些不解，“您今晚怎么想着过来了？”
平常在周末的时候，薛姨会过来负责一日三餐的准备。但读书日期间，徐静姝一般三餐都在外面解决，薛姨只会在白天来一次打扫卫生。这个时间段来，之前还从未有过。
“夫人说她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有点不放心，让我来看看。”薛姨将冰箱门关上，“我想着反正要过来一趟，就给你带点吃的。”
说着接下身上的围裙，“对了，我刚刚给你包了饺子，明天早上起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
打开手机，果不其然，上面显示着“夜夫人”的未接来电。
无论多少次看，都觉得夜夫人的头衔格外滑稽可笑。
心不在焉的将手机锁屏，嘴角牵强地扯了扯，有气无力地冲薛姨微笑，“谢谢，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薛姨连连摆手。她是打心底里心疼这闺女的，母亲改嫁，本没什么错，但这硕大的夜家竟是容不得一个外来女。小小年纪，便要独自搬出来住，那些自诩长辈的人怎么狠得下心呐！
“小姝，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什么安排打算吗？要不要请同学来家里玩？薛姨给你订个大蛋糕，再做好多好吃的！”
徐静姝这才恍然发觉明天就是周六，11月27日，她的生日。
若不是每年都有薛姨提醒，自己这个做寿星公的人都怕是要忘记了呢。
“没关系，我约朋友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徐静姝淡笑拒绝，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悲伤和嘲弄。
“好吧。”薛姨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拎起边上的环保袋挎在肩上，“那我先回大宅了，不打扰你休息。晚上别看书太晚，早点睡觉。”
“知道了，谢谢薛姨。”徐静姝轻声应下，声音柔了些许。
硕大的夜家大宅，竟只有一个老仆对她真心以待，也不知是该感激还是感到讽刺。
薛姨走到门口，纠结犹豫了半天，还是回头道：“小姝，你要是得空了就给夫人打个电话吧。夫人真的很想你。”
回应的只有一室的寂静无声。
不知多久，一个声音寒凉道：“好。”
薛姨哀凉地长叹一口气，关门走出。
徐静姝端了果盘回房间，先把暖气打开，放下书包，就拿起衣服去浴室泡澡。
偌大的浴缸，浮满了洁白的泡沫。整个身子蜷缩在水中，湿发零乱的漂浮于水面，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平视前方，又像是穿过这飘渺虚无的水汽看向遥远的远方。
直到水温渐凉，感到一丝瑟缩颤栗，徐静姝这才回过神来。
随意冲了个澡，头发也没吹干，换好衣服后，披着条毛巾就出来了。
今晚不知怎的起了兴致，有些想看电视。
把果盘端起放在脚边，自己也就着柔软的毛毯盘膝坐下。
点开电视，刚好停在一个综艺频道，主持人和嘉宾的笑声似乎让屋子添了几分人气。
把遥控扔到一边，抱着果盘边吃边看。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只有屏幕的荧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华光。
任荧屏中的人搞笑扮丑、喧嚣哗闹，她的心中都静如止水。
薛姨走时说的那句话总是不经意地从脑海中飘过。
“小姝，你要是得空了就给夫人打个电话吧。夫人真的很想你。”
徐静姝觉得有些可笑，那个女人也会想自己吗？
低叹她心中尚存的天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节目上，不再去想旁的有的没的。
时针滴答转，慢慢指向了晚十一点整。
到头来还是败下阵来，把电视调成静音，在书桌上找到手机。
通讯录里的人寥寥无几，很快就翻到了夜夫人那栏。
指尖停顿片刻，终是拨了过去。
本以为这么晚打过去，要等上一会儿对方才能接，却不想听筒里的“嘟”声马上就断了。
“喂，小姝，是小姝吗？”杜明丽的声音里带着不符合夜晚的轻快明亮，掺着点激动兴奋。
徐静姝蹙了蹙眉，压下心中的疑惑，淡漠道：“嗯。薛姨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天不是你的生日吗？妈妈现在在美国，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我买来给你带回去。”杜明丽漫步在商场里，冲身后的保镖止了止手，自己往僻静的地方走了几步。
对面没有回答，她只得继续说道，“没有想要的吗？那妈妈往你卡里打钱好不好，有喜欢的就去买，平时不要太省了。”
“过生日还是要热闹一点，你可以把班上同学约到家里办个派对什么的，我通知薛姨带几个大宅的仆人一起过去帮忙。”
徐静姝眉眼无波，听到这里不由出声打断，“别把你那套无用的贵族思想放我身上，派对是你们豪门圈子里的活动，寻常普通人还吃不消这一套。”
她还记得初入夜家时的震撼，金碧辉煌的大宅院，头顶的吊灯光陆流离，往来男女身着正装，衣鲜亮丽，黑衣侍者恭敬有礼，桌案上觥筹交错，恍若天宫。
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是只小丑，渺小，丑陋，不堪，不过是穿上了一件偷来的白色公主裙，真以为能化身为天鹅。
杜明丽哽了哽，装作没听出她口中的刻薄无礼，转开话题道：“对了，妈妈暂时可能没办法那么快回国，明天的生日就不能陪你过了……”
徐静姝轻嗤了一声，“说的好像这么多年来，哪次生日是你陪我一起过的一样？”
杜明丽张了张嘴，知道自己无力反驳，“对不起……妈妈现在是真心想要弥补你。”
“不必了，你扮演夜太太的角色已经够累了，不需要再在我身上多花心思。”徐静姝想也不想地出声拒绝，“没事的话，先挂了。”